秉文把我拖到了一個角落裏,我看見他的淚水一滴滴往下滾,我真害怕看他哭啊,我覺得自己就要死了,我忍了一輩子,終於可以摸摸他的頭。
我想,時間過得真快啊,明明他來的時候還是個愛哭的,跟在我背後的小屁孩,怎麼突然就長大了呢,怎麼突然就長成比他所有師兄都厲害的人了呢?
我怎麼突然就要死了呢?
我不想死,我想活著,我想陪著他,可我眼看著自己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我也就知道了,回不去了。
他拚命用自己的手捂住我的傷口,可怎麼能捂得住呢?我躺在秉文的懷裏,這是我多少個無人夜晚所夢寐以求的,然而終於實現的時候,我卻已經要死了,我不甘心,卻無能為力。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僵硬,意識卻越來越綿軟,身體裏有什麼不屬於我的東西在順著我的血液流竄繁衍,我的身體快要不屬於我自己了。
活下去,活下去,我覺得我在拚命呐喊,但發出來的卻是一些不成音節的怪叫。
我看見秉文慢慢睜大的雙眼裏自己的樣子,和那具詐屍的屍體一樣,我知道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傷害秉文,幸好,他看著我的樣子,很快就跑了。
然後我漸漸就沒了意識,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站起來就是滿是血跡,空無一人的清虛堂。”
沈哲宇說到這,哽咽起來,抖得恍若篩糠,喑啞的聲音像是被沙子磨過:“我找遍了清虛堂每一個角落,都沒找到人,你說,那些記憶我要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多好,可我偏偏又想起來了,我看著自己的手…我看見我拿著這雙手,從師兄弟師傅的身體裏穿過,我身上沾滿了他們的血……”
他微微閉起眼睛,綠色的膿液從他眼睛裏流出來:“然後他們又繼續成為了沒有意識的屍體,麻木地殺人,一個一個,直到清虛堂成為了人間煉獄……”
“可笑的是我從小就想成為拯救蒼生的大俠,卻最後成為了殺人的惡魔!我想死的,我想死的,我無法忍受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但當我將劍穿過自己身體的時候,我卻發現我根本死不了,我死不了,最後還被那個男人帶回來,鎖在這裏,成為一切的母體!”
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隻找苦命人,原本的心懷天下的如玉公子,成為了殺人的工具,滅了自己的師門,想生不能,想死不得,半人半鬼地活著,而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卻還在逍遙自在。
昭芹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她有些顫抖地深深吸了兩口氣,就聽到沈哲宇的聲音再次響起:“對了二位……你們可能幫在下一件事?”
“何事?公子請講。”
“這位姑娘,你可是青玄靈人?”
昭芹一愣:“你如何知道?”
沈哲宇笑笑:“猜的。”
其實也不算無端的猜測,隻因為像他說的一樣,兩人看著氣度非凡,靈力環繞,一定是哪個仙門的,一身白衣的仙門便是離山派,早幾天又聽師傅說離山派多了一位青玄靈人,不到二十就入了靈噬,這些天正要出門遊曆,恰好兩人幾點都符合。
因此聽到肯定答案,沈哲宇並不驚訝,反倒有些慶幸,慶幸秦秉文未來都將是安全的。
“清虛堂世代都保守著一個秘密,那就是在我派的旭陽山內,封印著裂魂的碎片,斬憂裂魂本是一對,靈人找到了裂魂的碎片,靠著兩把仙器的力量,或許能救這些被白線蟲寄生的百姓!”
昭芹穆楚兩人點點頭:“定不負所托!”
話音剛落,兩人正準備將沈哲宇救下來,就被對方喝止:“不必管我!且不說我這鬼樣子,出去也是嚇唬人,更何況我被救走了,那男人必定會發現,大家的處境將會更加艱難,你們快走吧,那男人要回來了!”
“那沈公子保重,我們必定會救你出去!”
“二位等等,可否,別跟秉文說我還活著?”
昭芹不解:“可秉文若是知道你還活著,肯定會很高興的。”
沈哲宇笑的無奈:“可我這樣,還能算是活著嗎,與其讓他知道自己的是師兄這樣活著,不如讓他以為我已經死了。”
“可是……”
穆楚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沒有可是!求求二位……”
兩人隻能點點頭,一言不發回到了村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