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戚縱如卻並沒有半點兒高興的意味,他沉下臉,長久以來折磨著他的痛苦不減反增,自己似乎在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陷入到了另一個陰謀裏。
而現在唯一的異常和解開謎題的鑰匙就隻有這個昏迷在他身上的傅命謹。戚縱如無心再去管其他事情,他丟下那群怔愣在原地的魔族,拖著傅命謹離開了。
離青霄派二十公裏的密林裏停泊著一艘飛舟,鳳凰木的船體上雕刻著踏雲而去的仙鶴,素色的亭閣帶著人間江南的風味,若不是其中揮散不去的魔氣,任誰看了都會以為這是哪位仙家的法寶。
馮魚躺在飛舟甲板的藤椅上,對著天空拋著手裏發光的金珠子,所有人都去攻打青霄派了,隻有他什麼都沒得玩,隻能在這裏自娛自樂。
他再一次丟高手中的珠子正要穩穩接住,身旁驟然凝結的黑霧卻讓他險些從藤椅上栽倒下去,那金珠子砸在他臉上,下一秒竟融進了他的身體裏。
馮魚翻身從藤椅上下來,看著從黑霧中逐漸凝實的身影相當恭敬地彎下身來,可他口中說出的話卻很是不著調:“尊主,您不是去逮傅命謹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您是不是忘拿東西了,您看,您早說啊,我好給您送過去。”
戚縱如看了馮魚一眼,這家夥總是這個滿口胡話的德行,以至於戚縱如現在十分懶得搭理他。
“人在這。”他抓著傅命謹的後領,將昏過去的人扔向馮魚。後者手忙腳亂地接住這具身體,將他放平在地麵上。
“把他弄醒,我有事要問。”戚縱如轉身坐在了藤椅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傅命謹身上,似乎想要借由這種方式從他的身上弄清事情的所有緣由。
“厲害啊尊上,居然這麼快就把傅命謹打成這個德行,看來他這個仙道凋敝以後的化神第一人實力也不怎麼樣嘛。”,馮魚蹲下來,一邊檢查著傅命謹肩膀上的貫穿傷一邊嘖嘖稱奇,“該不會是青霄派為了自己的名譽一直誇大其詞在那兒招搖撞騙吧?”
馮魚本以為是自家尊上下手太狠,把傅命謹打得半死不活,然而當他仔細探查了一遍傅命謹的身體,卻得出了一個有點兒匪夷所思的結論。
馮魚的表情有點兒一言難盡,他蹲得有些累了,幹脆盤腿坐在地上:“尊上,我現在還真弄不醒他。我原本還以為是您下手太沒輕沒重把人揍成了這個德行。但是您猜怎麼著,這傅命謹壓根就不是因為跟您打架暈過去的。他體內的靈氣幾乎被掏空了而且在我仔細的探查下,傅命謹應該已經處於這個狀態很長時間了。他現在就是一個空有境界的殼子。能清醒著挨尊上您這一下已經是修仙奇跡了。”
戚縱如皺緊了眉,他本以為隻要自己毀了青霄派,殺死傅命謹,那些積年纏繞在他身上的夢魘和痛苦就可以減緩,讓他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可如今還沒等他翻出塵封的舊事,新的謎團就帶著霧靄裹挾住他,讓他不得不繼續為此奔波下去。
他看著傅命謹的臉,記憶不受控製地回到三百年前。
那應當是青霄派最風光的時候,彼時仙門零落,已經近千年無人飛升,五百年無人化神。
惶惶不安的情緒蔓延在所有修者之間,不少人都在暗自揣測是不是天道已經徹底合上了飛升的大門。要將所有凡俗之軀鎖死在人間。
也正是那一年,二十七歲的傅命謹破境化神,他手持霞銀長劍,眉心朱砂似火,足尖輕踏白蓮,在鳳凰的長鳴之中成為了前無古人的英才。
無人不在為他歡呼,隻要還有人能踏入化神,就說明萬千修者就還有飛升的希望。
站在擁擠人群之中的戚縱如尚且是個孩童,他站在人群裏,有些懵懂地看著傅命謹垂下的眼睫。
那時候的他還不明白化神飛升對一個修者而言意味著什麼,但那個踩著蓮花的身影卻已經刻印在他的心中,成為了他幾十年裏最美好而又遙遠的夢。
戚縱如曾拚盡全力想要觸摸他的衣擺,想要在這仙道凋敝,靈氣稀薄的年代鑄造第二個傳說。
然而還沒等到他真正踏入青霄派,利刃和鮮血就撕破了他全部的幻想。
那些為了奪寶而來的家夥們殺死了他所有的家人,用最醜惡的現實將他拖出了年少的天真,浸泡在令人作嘔的現實裏。
戚縱如追查了很多年,才知道這打著邪道旗號的家夥們背後是青霄派,而做出這喪盡天良的決策的人正是傅命謹。
那些自以為是的堅守和憧憬瞬間變成了猙獰的笑話,像是一把沾染了毒液的利刃刺穿了戚縱如的心髒。那無法彌合的傷口和疼痛一直殘留在身體裏延續至今。
“尊上,現在怎麼辦?”馮魚的聲音喚回了戚縱如的思緒。
“帶下去,關起來。”戚縱如捏了捏眉心,他鮮少覺得如此疲憊,他閉上眼睛,難得地想要逃開眼前的一切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