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二街。
這一帶是京城的銷金窟，一條街望不到盡頭，左右都是秦樓楚館。
紅館裏，幾個沒客的姑娘正倚在二樓的欄杆上談笑，時不時往路上瞧，預備勾幾個少爺往裏鑽。
“哎，那是誰呀？”
“我看看。”一個綠衣姑娘擠了進來。
江遐騎馬而來，緩緩踱到了樓下。
看清了來人，姑娘們紛紛向他招手。
“世子，進來聽曲吃酒呀。”
幾個大膽的還嬌笑著往下丟帕子。
“哎，江世子，我們今兒剛排了新曲，您不來聽嗎？”
幾條帕子從上而降，江遐一把接住離他最近的那條，拋給了門口的小廝。
他仰頭衝她們笑道：“不了，方才在西街吃多了酒，現下有些醉了，唔……明日再來聽你們的新曲。”
“哎呀，別呀，紅館的酒不醉人的。”
“是呀，在紅館喝酒，世子向來千杯不醉的，快上來吧。”
“不了，美人醉人，上去了我怕是會更醉了。”江遐笑著拒絕了。
“別，快上來呀。”
“走了。”江遐衝樓上的姑娘擺了擺手，駕的一聲驅馬離開了。
樓上的姑娘們紛紛可惜：“哎哎哎！怎麼走了？”
有幾個不死心的姑娘仍倚著欄，不住地往他離開方向望。
“算了算了，真的走了。”
見人真的遠去，眾人收回心思，三三兩兩，繼續勾腰攬肩，又開始了談笑。
一個新來的姑娘不識人，不由地問道：“方才那位小郎君是哪家的呀？模樣生的這般俊俏。”
“他呀，就是傳聞中的那位江遐江世子。”
“誒，什麼傳聞呀？”
聽見有故事，幾個新來的姑娘瞬間精神了。
“快說來聽聽。”
說話的綠衣姑娘瞟了她們一眼，提著帕子輕笑，緩緩道來：“就是去年上元節他沿江賣酒的事呀，那日的他當真是風流俊俏極了。”
“當時我本是放著花燈的，誰知那江世子撐一隻長篙，載了一船酒……”
去年，上元節。
這樣的好日子，閑得慌的江世子和人打了個賭，看誰能在一個時辰內先把五百斤酒賣完，不許旁人幫忙，兩人還不能在同一個地賣。
對家幾番挑挑撿撿，選了最熱鬧的地段，扯破了嗓子叫賣，江世子卻另辟蹊徑，他租了一條船，讓人把那幾缸子酒全搬了上去。
隨後，少年一身桃紅薄衣，載著滿船的酒，撐了一隻長蒿，順流而下。
兩岸熙熙攘攘，大多是放花燈的姑娘，一聲“賣酒了”引了無數眼光。
一個綠裳打扮、挽起長發的姑娘頗大膽，她問道：“小郎君，你這酒怎麼賣呀？貴的我可不要。”
聽了她的話，兩岸的姑娘們紛紛提著帕子嬌笑，眼睛不時瞥向船上的人，想看他是怎麼回答的。
江遐把頭上的鬥笠拿下，挑眉一笑，朗聲道：”好說，上好的桃花醉，一盒胭脂換一壇，姐姐要嗎？”
江遐生來一雙會笑的眼睛，本來這樣的模樣，光是站著不笑都生笑意，這樣一笑，風流味十足。
恰此時，不知哪家放了煙火，嘭——少年身後的長空，滿天焰火。
火樹銀花，漫天碎光。
“姑娘，買酒嗎？”
兩岸的姑娘們都紅了臉，提了一壇酒回家。
春寒徹骨，沽酒禦寒。
上元節。
上元節，是一年中上州城最熱鬧的日子。
滿城積雪，萬瓦鋪銀，遊人如織，提燈夜遊。
遊女紫衣紅裳，雲鬢斜釵，公子青衣白裝，折扇冠帶。黃發帶著垂髫在買糖葫蘆，男人脖子上架著女兒，他手牽著妻子，圍在人群中看雜技。
這是趙昱第一次在街上見到那麼多人。
“阿遐，我、我想帶江邇去前麵放花燈。”陸景摸了摸後頸，羞澀地對江遐道。他在北大營當差，平日都抽不開身，今日專門調了假，想陪江邇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