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麼就想不起來呢?
正想,這房門外傳來宋玉芝的聲音,她不耐煩地回了一句:“你又來幹嘛啊?”一麵將玻璃杯收起來。
轉頭看到宋玉芝送來的甜湯,是她最愛的。
因為想到崔家就要倒大黴死絕了,往後總算沒人來找自己的麻煩了,所以心情很不錯,抬起來一點防備都沒有就喝。
宋玉芝眼看見著女兒一口兩口都吞下喉嚨,終究還是不忍心,一巴掌給拍了過去,將碗打翻,“別喝!”
“媽?你幹嘛啊?”蘇憶安隻覺得宋玉芝莫名其妙,見著這滿桌子的狼藉,連忙起身讓開,心中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把玻璃杯拿走了。
不然隻怕又要給打碎了。
正想著,忽然覺得有些惡心,頭暈乎乎的,一麵扶著桌子勉強坐下身來,眼前看著宋玉芝模糊的聲音,不知道著急地在跟自己說什麼。
反正她聽不見,腦子裏全是耳鳴的聲音,嗡嗡的。
宋玉芝見著倒在桌上的女兒,嚇得驚慌失措連忙叫人。
那宋德仁這會兒才讓小妾給自己把背上撞上的地方塗抹了些藥酒,聽到這邊又出事,急急忙忙穿好衣裳,親自開車送去診所。
也從哭哭啼啼說不了一句整話的宋玉芝口裏斷斷續續得知,她曉得蘇憶安雇人要殺了崔家全家,還要放火燒,所以害怕女兒多造孽,就給她下藥。
但是臨時又後悔,這蘇憶安沒吃兩口,所以雖是中毒,但是毒性不算大。
可就算中毒不深,但終究是毒,哪裏能不傷身子呢?
至於宋德仁聽到她這些話,心裏有些懊惱,這麼歹毒,怎麼不直接藥死算了?
正要說宋玉芝,忽然聽得大夫大喊,“剛好沒有肥皂了,現在去買隻怕來不及,就給她用金湯了。”
宋玉芝哭得一塌糊塗,肯定是不能做主的,也就是宋德仁回著,“大夫看著來就好。”
然後就聞到了一陣大糞水的臭味,還吐槽了一下這診所的衛生環境。
直至大夫那邊說人救過來了,吞下去的藥都已經吐出來了。
他才後知後覺,這金湯不就是糞水麼?
一時惡心不已,朝著坐在椅子上痛哭的宋玉芝道:“我先出去一趟。”然後自己吐了幾下才回來。
一麵叮囑跟著來的仆人,“這事兒不準和四小姐那邊說。”他們聽說要去津州,指不定有什麼要緊事情呢?斷然不能為了這點破事,耽擱了他們的行程。
可是哪裏瞞得住?五柳齋這邊謝蘭舟和小塔從北新橋的鎖龍井裏回來了,正好打算去火車站之前,再到宋家這邊看看。
然後也就曉得了此事。
宋雁西聽到人沒事,便朝謝蘭舟說道:“沒死也行,死了倒是便宜了她,女媧樹抽走的那些記憶,你讓女媧樹挑著些還給她。”
他們一行人到診所裏來看過沒多久後,蘇憶安就醒來了。
腦子裏忽然多了不少記憶,想起了計修誠,想起了在那艘船上的事情。
她當然無法接受,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身子是幹幹淨淨的,這在她看來也是當初嫁到崔家最大的資本。
可是她不但在國外就跟計修誠同居,到船上之後,還被她賣掉。
被拍賣的時候,那些人給她梳妝打扮,仍舊沒有饒過她。
這些記憶猶如洪水一般傾巢而來,頓時將她的所有驕傲和自尊都給淹沒得幹幹淨淨的。
她沒有辦法將接受,自己怎麼會有這樣不堪的經曆呢?
然後接受不了,一時間迷了心竅,瘋瘋癲癲地就要跑到樓上跑去跳樓。
被大夫和宋德仁一行人給拉了回來,綁在床上。
這會兒大夫才問宋玉芝,“病人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手術是不是得推遲幾日?”
“手術?不是都已經好了麼?”難道發神經還要做手術麼?宋玉芝現在急得不行,哪裏回得了大夫的話,是宋德仁回的。
一臉懵。
大夫聽到這話,皺起眉頭問,“你們都是病人的什麼人?”
宋德仁越發懵了,看個病要問這麼多?有些不耐煩地指了指宋玉芝,“這是她媽,我她小舅。”
大夫聽罷,倒沒有多疑,隻是看到宋玉芝狀態不大好,便將宋德仁喊道辦公室。
宋玉芝見此,心裏焦急不已,又十分後悔,自己怎麼能給女兒下藥呢?生怕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害了女兒。
哪裏曉得片刻之後宋德仁出來,直接朝她說道:“大夫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有兩個多月了,得拿掉。”因為那耗子藥的緣故,也不敢留。
兩個多月前,她還沒來北平呢。
大夫原本萬般叮囑了宋德仁,不要告訴宋玉芝,畢竟宋玉芝狀態不大好。
但他越想越氣,蘇憶安這樣不自愛,未婚就孩子都弄出來了,還瞞著家裏。他就納悶了,那崔二也沒有多優秀,蘇憶安為什麼一定要嫁給崔二嘛。
分明就是看著崔二老實,想要找個接盤俠而已。
宋玉芝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這,這怎麼可能?大夫是不是看錯了?”怎麼會呢?憶安是個好姑娘。
隻是很快,她想起憶安曾經說過,和徽州計家的少爺在處朋友。
所以這是計修誠的孩子麼?
不過現在追究是誰的孩子,已經沒有用了,因為孩子發育不對勁,根本是不能留的。
宋德仁越想越氣,但看著要死不活的宋玉芝,還是開口道:“三姐先回去吧,這事兒事關宋家的顏麵,媽又最忌諱這些,你回去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這裏我看著。”
宋玉芝哪裏接受得了,她以為潔身自愛的女兒,居然未婚先孕。
這還不如當時就直接毒死她,別打翻碗。
又覺得對不起丈夫對不起蘇家。
一夜翻來覆去沒睡好,第二天蒙蒙亮,就起來給女兒燉雞湯。
然後送來親自一勺子一勺子地喂蘇憶安。
蘇憶安倒也安靜,想了一夜覺得還是要活下來。
她有錢,等蘇家把媽媽的那些嫁妝還回來,她就到國外去,誰也不認識自己,這些醜事也就沒人知道。
她完全可以重新開啟新的人生,她還這麼年輕,沒道理為了這些事情輕生。
但是這雞湯喝著喝著,人就沒氣兒了。
她口吐白沫的時候,宋玉芝一臉冷靜,也不喊大夫,直接拿起絹子給她擦,發現擦不了,就直接拿手絹給塞住了她的嘴巴。
哪個能想得到,宋玉芝這樣瘦弱的人,那這會兒一手將比她高半個頭的蘇憶安按住,另外一隻手還能繼續拿手絹塞進蘇憶安的口裏。
所以這因為她來了,而出去吃早點的宋德仁回來,看到的隻是蘇憶安的一具屍體了。
“三姐?你別嚇我,憶安怎麼了?”他怎麼看著,死相那樣恐怖?
宋玉芝呆呆地坐在床頭,聽到他的話,轉過身來,眼神裏沒有一點波瀾,口氣也很平靜:“她未婚先孕,我饒了她,蘇家也不會饒了她的,不如就讓我給她一個痛快。”
蘇家更看重這些,要是他們曉得了,隔了十萬八千裏,隻怕族人都會親自來將她捆了,裝進豬籠裏沉河。
現在死了,最起碼幹幹淨淨的,就算不能進蘇家的祠堂,但往後也許蘇家的後代們,也會想起她這個未嫁的姑奶奶,記得給她燒些紙錢。
宋德仁聽到這話,覺得自己跟看到瘋子一樣。
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不能讓大夫們發現,所以連忙將房門關了,朝宋玉芝問,“你想不想給她辦喪事?”
宋玉芝頷首,“自然是要的。”
“那你就老實在這裏等著,除了我誰來也不要開門,不然的話,叫人發現她死於非命,你到時候脫不了幹係,我就直接讓人把她卷了席子扔到城外的荒山裏去。”
這話,果然是恐嚇到了宋玉芝。
女兒雖然髒了,但好在死得也幹淨,自己得給她辦一個像樣的喪事。
所以點頭答應了。
宋德仁見此,這才急急忙忙出去了,不多時喊了兩個忠仆來,將還沒完全僵硬的蘇憶安裹在床單裏偷偷帶出診所了。
這樣,也免得大夫們發現她的死因。
那宋玉芝肯定是要蹲大牢的。
但也沒敢帶回家去,隻在外麵租了個破爛小院子,買了一副棺材直接裝了。
又給了宋玉芝一些錢和兩個心腹跑腿,“這幾日,我就跟媽說,你在醫院裏陪憶安,但我不能整天不歸家。”
然後再過幾天,接宋玉芝回家的時候,就告訴宋太太,蘇憶安回徽州蘇家去了。
而診所裏這邊,每日都有偷偷離開,而不想結賬的病人,所以蘇憶安不見了,大家也沒追究,更何況宋德仁還回來把費用給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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