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三月廿三(3 / 3)

陸雲嶠起身朝女孩走去,彎腰拾起她的繡鞋,無奈地笑著搖頭:“你呀,真是個急性子,也別急著多學,先把那首《關雎》默好,把字寫漂亮端正,我就阿彌陀佛了。”

長夜寂寂,風撩動屋簷上的瓦片,也撩動了屋裏的燭光。

……

翌日,三月廿三。

上午還晴空萬裏,暖洋洋的,到了傍晚,天忽然陰沉起來,倒起了春寒,零零星星地飄些雪粒子,加之北風嗚嗚地刮,院中繩子上晾著的濕手巾凍得僵直硬挺,最下頭結了條細而長的冰溜子。

因著戌時王爺要過來,屋內外早都清掃幹淨,並提前點上了沉水香,侍從們生怕會讓千歲著涼,可勁兒將往炭盆裏加發香煤,屋子裏暖如春晝,饒是良嬿穿了件薄衫,都熱的後脊背全是汗。

北風嗚嗚嘶嚎,良嬿斜倚在門上,嘴裏默默背著詩,她掀開厚氈簾往外瞧,小院已經白了,屋簷下的紗燈在地上投下個昏黃的光,似要用那點溫情融化冷硬的青石台階。

良嬿打了個寒噤,扭頭往裏屋望,陸雲嶠這時皺著眉頭,手裏捧著個新造的厚賬冊,正在反複核對這兩日添置的錦緞、鞋襪、脂粉釵環、筆墨紙硯和燕窩雪蛤等物,雲嶠哥說了,這是他第一次做賬,必須得記得詳細清楚,回頭要捧給主子瞧,待拿了主子批了字蓋了章的條子,這才能去找管內務的周海總管領銀錢。

這一切都讓良嬿咋舌,便是老家縣令大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沒這麼豪奢,她不解,今早偷偷找了雲嶠哥問,怎麼感覺千歲待她有些過於好了,下血力氣給她身上砸銀子,萬一她忽然生了急症死掉,豈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麼。

陸雲嶠笑她太多心了,這才花多少銀子,不過是千歲身上一根汗毛罷了,等你去了南陽,見了王公勳爵家的女眷,那你才曉得什麼叫金尊玉貴地嬌養呢,你既擔心千歲的苦心付諸東流,那就得更用心地練字、養頭發,他過些日子還要給你挑舞姬師父哩。

末了,雲嶠讓她附耳過來,說今早聽花大總管提了一嘴,昨晚王爺因募集災銀之事,私下宴請豫州的豪商藺先生,還特點了兩個大官作陪,期間免不了喝酒,王爺便讓姮娥過去彈曲子助興,沒想到這姮娥竟還是個能喝酒的,藺大官人都醉得東倒西歪了,她還能笑得大方得體,扶大官人出行轅坐轎,千歲對很李姮娥的表現很滿意。

一想起陸雲嶠說的這番話,良嬿就更緊張了,萬一王爺看中了姮娥,兩相一對比,越發覺得她不堪栽培,要逐走她,那麼找弟弟豈不是這輩子都沒指望了?

越想越煩,良嬿拳頭搗了下門框,猶記得昨晚姮娥半夜醉醺醺地回來,哪裏有半點頭些日子謹小慎微的樣子,得意的嘴角都要咧到太陽穴上了,也不裝溫婉淑良了,在門外冷冷說王爺讓她好生休養,她就不過來伺候嬿小姐您了,今早更是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過來從她梳妝台上拿走幾盒子上等胭脂和幾罐潤膚膏,打扮得花枝招展,隔會兒就要去小院門口轉悠圈,也不曉得在等什麼人。

良嬿心慌慌的,王爺會不會食言哪,留李姮娥而趕走她?

正在亂想間,良嬿忽然聽見外頭傳來陣窸窣腳步聲,她再次掀開厚氈簾,瞧見從外頭跑進來個小太監,他們衝上房這邊招手,揚聲道:“小總管,你趕緊帶嬿小姐出來候著,主子頃刻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