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冰燈遊園會,是鎮裏最重視的一屆,要不然也不能把孟天華這種重量級的人物請到紮木屯來。
王保川本以為一切就緒,隻欠東風,沒想到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了事。他恨得牙根癢癢,急得團團直轉。
“快,上車!”王保川向怔在那的麥成毅招手。
所謂的“車”,其實是一輛拖拉機。那個年月,“車”還不像現在這麼普及,能跟村支書一塊兒坐上拖拉機,已經是莫大的榮譽。
麥成毅心裏惦記著兒子麥可,但大事當前,容不得他猶豫。麥成毅快步走過去,跳上了拖拉機。
“好好的,怎麼就出了這麼檔子事!”王保川氣得直拍大腿,“天寒地凍,木頭也像鐵似的滑,那小子摔下去是小,耽誤了大事!”
王保川埋怨的,正是孟天華的徒弟胡誌。接到孟天華徒弟從架子上摔下來的電話,王保川的魂都嚇得飛出來了。
所幸的是人沒事,但明天的電視台采訪,可要麻煩了。
八林鎮地處偏遠,人家冰城市電視台的記者們大老遠的來了,卻什麼都拍不上,這讓他怎麼跟鎮長交待,怎麼對得起市裏對這次冰燈遊園會的重視?!
王保川越想越頭疼,腿抖得比拖拉機還厲害。
“王支書,先別急,說不定現場沒想象中的糟。”麥成毅這麼多年以來,他破冰采冰,無數次從冰上掉入紮木河,早就練就了他沉穩的性格。
王保川不說話,但臉上卻都是凝重。
拖拉機上的氣氛沉悶壓抑,除了“突突”的拖拉機聲,就隻剩下了寒風在耳畔呼嘯。
眼看,離遊園會越來越近了,“冰心公園”四個大字,在傍晚昏暗的光線下分外鮮明。遠遠地,已經看到遊園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員等在門口焦急的身影。
“你們可來了!”管理中心劉主任快步走過來,引著王保川和麥成毅走進遊園會。
“孟大師還在火車上,我們已經派人想辦法通知了。但現在最關鍵的是,明天上午電視台就來直播,今天的大形要是雕不出來,明天的采訪怎麼辦?”明明寒冬,劉主任額頭上的汗,卻像下雨似的,一個勁兒地往下落。
“實在不行,麥把頭上。”王保川的眉頭擰成一個“川”,最終做出了決定,“去年冰故宮上的龍紋,不也是麥把頭雕的嗎?”
“對,咱們紮木屯,隻有成毅哥能雕了。”大栓也點頭。
“不行,”麥成毅斬釘截鐵地說,“冰雕是精細活兒,跟冰燈上的粗線條雕刻不一樣。且不論行有行規,我不能去碰人家的東西,單說‘頭冰’這種吉祥聖物,要是被我雕毀了,那就是對紮木河不敬,明年的冰,還怎麼采?”
紮木屯人敬重他們的母親河。東北,這個有著長達半年的漫長冬天的地方,農閑的時間裏,全靠采冰才能夠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祖祖輩輩依靠采冰生活的紮木屯人,把“頭冰”看得異常神聖。作為“冰把頭”的麥成毅,決不會用自己三腳貓的工夫去玷汙了神聖的“頭冰”。
王保川急火攻心也沒有用,氣得一拍大腿,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