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
天空似乎也被這冷凍成了淺藍色,淺得就像紮木河被冰封千裏的水。雲層在這淺色的天空翻湧,就像是裏麵像藏著去赴蟠桃會的孫悟空。
東北的“三九”天兒,用“滴水成冰”來形容,並不為過。已經凍得結結實實的河麵上,跑著兩個小小的、滾圓的小男孩兒。
跑在最前麵的麥可濃眉大腿,圓圓的臉凍得好似一個紅蘋果,厚厚的棉襖棉褲,頭腦袋上戴一個厚棉帽,讓他好似一個在冰上快速滾著的“球”。而後麵的莊子強因為胖,再加上那身厚重的棉衣棉褲,便顯得更加滾圓。
“快點兒!采冰儀式開始了!”麥可緊緊地攥著手裏的巴掌大的冰雕,一邊跑,一邊向身後自己的小夥伴莊子強喊。
延續了百年的采冰儀式是具有“冰燈之鄉”之稱的紮木屯的盛事,預示著本年采冰季的開始,是紮木屯人祈求新的一年吉祥如意的重大節日。全村人,上至八十歲的老人,下至吃奶的娃娃,全部都得到場。如果麥可在這時候遲到,他的“冰把頭”老爸,一定會把扒下他兩層皮!
於是,年僅七歲的麥可,腳步如飛,直奔河心。遠處已經傳來了陣鼓點,不用說,栓子叔已經敲起了二人才能合抱得住的出征鼓。麥可恨不能長出一對翅膀,飛到采冰節上去。
“麥可,你慢點兒!等等我!”
莊子強腳下被雪塊絆了一跤,“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
嘴唇腫腫的疼,莊子強爬起來一摸,滿手是血,莊子強“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麥可停下腳步,折了回來。
“行了別哭了,趕緊走吧,遲了我爸得打斷我的腿!”麥可一張原本便凍得通紅的臉,急得更紅了。
“我,我疼,跑不動……”莊子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和嘴巴上的血混在一起,很快就凍上了小冰珠。
麥可急得跺腳,轉頭,瞧見不遠處的一個大冰塊,眼睛不禁一亮。他彎腰把冰塊推過來,指著它命令莊子強:“坐上去。”
“啊?”莊子強怔了怔。
“坐呀!”麥可催促。
莊子強挪動屁股,坐了上去。
“拿著。”麥可把手裏一直攥著的冰雕塞到了莊子強手裏,然後繞到了他的身後。
“火箭發射!”麥可高興地大喊一聲,推著冰塊,在河麵上飛速地滑行,速度可比跑步快多了。
孩子的世界裏沒有煩惱,莊子強咧嘴巴,咯咯地笑了起來。嘴巴上的疼,早就被他丟到腦後勺去了。
不遠處,已經看到了迎風招展的紅旗,鼓聲轟隆隆地響了起來,如驚雷,由遠處近。
這是采冰儀式即將開始時,所擂響的出征鼓。
“開始了!”麥可拔腿向前跑去,莊子強也顧不上嘴疼,跳起來就跑。
在紮木河最寬闊的河域,紮木屯人聚集在一起,用敬畏而熱切的目光望著站在冰麵上威風凜凜的采冰漢子們,麥可和莊子強這個小家夥就這麼一前一後地紮進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