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片段二十二(1 / 1)

這是鄭子恒加入輪椅競速隊的第二個月。

他受傷位置在胸腔肋骨水平麵,從這兒往下便無知無覺,絲毫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下半身早已跟隨著那場不願回首的事故永遠的遠去了。隻有三分之一的身體是忠誠的,大劫之後依舊選擇了跟隨自己。選擇?鄭子恒苦笑,自己早已經沒有了選擇,大腦理智在生理機製麵前不堪一擊,真是可笑。他的腿能選擇動一動麼?那個馳騁在中學籃球隊的小前鋒,那個帶球過人速度無人能及的學生,已經永遠死了。

他沒有辦法直接像十八歲的自己那樣一個魚躍打挺就敏捷起身,身為體育特長生所引以為傲的八塊腹肌不複存在,它早已爛成一團贅肉,有點墜脹地環在鄭子恒本該是精瘦的腰肢上,活像個中年發福市井男的啤酒肚,諷刺極了。

視覺上的傷害每一天都像噩夢般伴隨著鄭子恒,而無法起身的殘疾更是在滿懷希望的每天清晨直接刺破了幻想,讓他不得不用敏感又脆弱的心靈去麵對現實,這是最殘酷的打擊。認了吧,還能怎樣?好歹床鋪是特製的,鄭子恒雖然沒有辦法直接起身,但是抓住床頭的鐵護欄後,憑借著雙臂曲肘的力量,他順利地將自己從躺姿變成坐姿。截癱啊截癱,連起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截癱讓鄭子恒重新審視了自己的身體。一點用都沒有的雙腿還是那麼沉,沉甸甸的。就是它們讓自己失去了自由,嚴重拖了自己後腿,自己每一天都像坐牢一樣深陷在輪椅中。發火!發火啊!每一天,他總會在某些時刻發出一些無名火,急了,怒了,但又無能為力。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悲哀。

看著空蕩蕩的新的集尿袋,鄭子恒多少放下了一些焦慮。難道是媽媽剛才幫自己插上了新的尿管換了新的尿袋了?那可以穿衣服和褲子了。

床鋪軟綿綿的,對於常人來說舒適的坐位享受對於要在上麵穿衣服的鄭子恒來說卻是個糟糕的享受。他胸腔以下沒有知覺,較高的受傷平麵使他失去了控製腰部的能力。這種床鋪他根本坐不住。

還是在輪椅上穿吧。他將雙腿撈起來,重心剛稍微朝前一點,上半身就從腰部處對著,病懨懨地朝著前麵並攏的雙腿倒下,腦袋猝不及防地磕到了雙膝上。真倒黴。他腹部完全無力,不得不用雙手撐在身體兩側,費勁巴拉地將撲倒前傾的上半身扳會勉強直立的坐姿。坐不住是一個大問題,他不得不浪費一隻手撐在身體的一側,另一手空出來搬動絲毫不會動的雙下肢。無能的感覺如影隨形,時刻提醒著鄭子恒自己是個癱子。剛鬆開手,那兩條死物般的腿便沉甸甸砸向地板,微微晃動掛在床沿。

尿袋在這晃動中被手臂壓了一下,鄭子恒驚叫著大喊了一聲,這幾乎是他的條件反射。空的,沒尿,喊個鬼啊!意識到尿袋是幹燥且全新的之後,鄭子恒才緩過神來。尿液不能濺落,不能流出,這是他最後的自尊,也是最後的底線。

他抬起頭,抬起的眼皮突然正對著床鋪正前方的那麵鏡子。恐懼再度湧上心髒,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臉是我的,手是我的。可這又白又細的蘆柴棒,是我的……雙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