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陸禮輕一點頭,“等我五分鍾。”
……
等陸禮拿著那本深藍色的黑格爾著作集下樓的時候,總算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不自在。
明明他隻見過那個女生兩麵,都來不及問清楚她的名字,剛剛那句借書的話就脫口而出,流暢得有些過分。
隻是轉念想想,對方怎麼說也是法學院的新生,借個書不過舉手之勞,他作為學長,讓她感受感受法學院大家庭的溫暖也是應該的。
加上上次碰見她的時候,她對辯論好像有點興趣,說不定以後還會是辯隊的成員。他作為辯隊隊長,不至於吝嗇到連本書都不借。
這麼想著,陸禮勉強說服了自己,找到她的位置,在她手邊放下那本黑格爾。
蘇迢迢聽到動靜,抬頭看清是他之後第一時間道謝,頓了頓又問:“我看完了之後該怎麼還你?”
這頭陸禮的視線掠過她桌上那套嶄新的《閣樓上的瘋女人》,在封麵上停留了一會兒,倒是沒料到法學院的學生不僅會看文學批評,看的還恰巧是這一部。剛才心頭的那絲遲疑徹底被打消,問她:“新生辯的通知已經發出來了吧,你報名了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但蘇迢迢還是點了點頭:“報名了。”
陸禮聽到這個回答,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明亮起來,又問:“國慶假期結束後就要開始了吧,你們抽到了哪個辯題?具體什麼時間打?”
“……?”蘇迢迢這次沒回答,她不喜歡這種被動地跟人一步步透露底細的感覺,尤其他們倆根本不認識,就算他剛剛借了自己一本書。便隻是抬眉看著他,微微蹙起眉心。
直到麵前這人似乎也意識到他的話有些沒頭沒尾,主動解釋:“到時候我會是新生辯的評審,你抽到的還可能是我給出的題目。”
蘇迢迢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聲,瞬間轉變了態度,對他和盤托出:“抽到了女性職場焦慮的辯題,我們打反方,下周六比賽。”
說完還意有所指地歪了歪頭,問他:“……所以你作為評審,要給我透露什麼重要信息嗎?比如希望聽到我方打什麼論?你在評審中有什麼偏好?”
陸禮被她這麼一問,唇角跟著彎起,清逸的眉眼讓上午幹淨柔和的陽光暈染開,墨池生花一般。
隻是下一秒就直起身,抬手抵住上揚的唇角,端正神色道:“重要信息當然不能透露,但是作為評審,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蘇迢迢挑眉,接著他的話反問:“為什麼期待我的表現?”
雖然她的水平在新生辯中應該算得上出色,可明明他都不認識自己。
“因為你看起來很厲害。”陸禮回答。
但因為他臉上的笑意尚未褪去,即使語氣認真,看起來也像是在說笑。
“是嗎?”蘇迢迢不置可否地收回視線,大概是被眼下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帶動,忍不住開口,“我還以為我看起來隻是很漂亮。”
陸禮聽到這話愣了一下,眼睫在陽光下墜著纖細的金芒,視線隨之下落,認真打量了她一番。
確實很漂亮,是會在第一眼就讓人留下深刻的“漂亮”印象的漂亮,尤其在現在明亮的光線下,她的五官漂亮到了在細枝末節都毫不含糊的程度,矚目得幾乎富有攻擊性。
末了陸禮失笑,開口回答:“這不衝突吧,長得當然很漂亮,但實力也很強。”
這幾乎是蘇迢迢第一次聽到一個和她素不相識的人這麼評價她,在誇她厲害的時候沒有帶上那些奇怪的標簽。
她記得幾個月前她成為一些微信推送的文章標題的時候,還有人會在“平江市高考理科狀元”中間插入詭異的“美女”兩個字——平江市高考理科美女狀元。
離天下之大譜。
想到這兒,她的眼底跟著浮上笑意,點頭應下:“你說得沒錯。”
陸禮跟著一頷首,跟她道別:“那我們就辯論賽再見吧,如果你一個星期就能把黑格爾讀完的話,到時候可以還我書。”
“那如果不能呢?”蘇迢迢問。
“那就再等下一場比賽。”陸禮笑著回。
“好。”蘇迢迢對他點了點頭,直到他離開借閱室,才轉回來麵對桌子上的一摞摞書。
片刻後,她翻開《法哲學原理》深藍色的硬殼封麵。
書被保存得很好,紙頁平整,扉頁上有一個簽名,下麵還落了款:
陸禮
2019級法學院
字寫得很灑脫,帶著鋼筆特有的淩厲筆鋒,骨氣峻拔,收放有度。
倒確實字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