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並不會消失,而是在曆史更迭中逐漸被壓箱沉底,總有那麼一天,當一個接一個的小謎團彙聚成更加龐雜的謎團時,事情的發展也會迅速向前推進,真相便抽絲剝繭地呈現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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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贏在京同檔案管覆滅之後,並沒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
他是個教書先生,清王朝覆滅後仍在淮州省徽舟縣窮鄉僻壤的何家村教書,他在這地方待了半輩子,半輩子有多久?何必贏都快忘記,後山埋了多少任村長了。
學堂裏的學生跟韭菜似的,一茬接著一茬,如今新一茬鮮嫩的韭菜們正放了學,在水稻田裏跟大人們插秧,何必贏沒事可做,就坐到田埂上,看著這群韭菜們追逐打鬧。
“哎!何仙人!”水稻田裏的老婦人抬起腰,張望他身後。
老婦人麵對何必贏,舉止上有些哈腰頓首的膜拜意思,其實村裏人多數如此,為什麼?因為何必贏是個活了很久很久的活仙人。
孩子們的嬉笑聲讓她想起,幾十年前,她也那麼在何老師癡呆似的的注視下,在稻田裏撒瘋的。她的老師也教過她的奶奶,聽說還打過她姑奶奶戒尺。
老婦人如今已經黃發垂髫,可是何必贏卻仍舊長著張三十歲的臉,那張臉十分俊俏,可惜穿得寒酸,身上穿得長衫,本來不像現在這樣白的清貧;聽村上最年長的老人說,何必贏大概活了好幾個世紀,但連何必贏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活了多少年。
“何仙人,你那個三十六歲的小童子,回天上複命了?”老婦人三年前的印象中,何必贏無論做什麼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直到三年前某天傍晚,孫子放學回家,說有個男人纏上了何老師,整天到晚跟在何老師身後騷擾何老師,而這一騷擾,就是整整三年。
村裏人老早就習慣了何必贏的身後,跟著一個比他高一截的男人,老婦人最近幾日,卻沒再看到何必贏身後的男人,有些好奇的衝他喊著問:“怎麼這幾天,都不見他跟著你瞎晃悠了?”
何必贏愣了愣,也回過頭看著自己的身後,目光所及之處,是傍晚的餘暉和稻田裏的插秧人,再往遠看,是一座直入雲霄的高峰,清王朝徹底完犢子了,新時代正在過渡,重新編排的新版地圖上麵,把這座山叫穹靈山。他還記得,夏天傍晚時,他就會跟那個男人肩挨著肩,坐在田埂上說笑,一起看遠處那座山,但現在
“他大概已經死了。”何必贏起身拍幹淨衣服上的土渣子,不知怎麼有點傷感,他蹙眉仔細回想,才想起來,幾年來一直跟在他身後問長問短,說要把他研究透徹的那個男人,前不久留了封信後,就再也沒回來了。
當何必贏聽說京同檔案管的慘案後,他知道,他又要一個人隨波逐流在黑白人間。
學生們見老師在夕陽裏孤零零的身影,圍到他身邊嘻嘻哈哈地鬧,何必贏心裏裝著事,低頭沿著曲折的小徑往前走,田裏插秧的人看到他在村口站了很長的時間,他的影子被往後拉得很長,也不知道這個命長的人想了些什麼。
隨後,路過的村民就看到何必贏出了村口,聽他嘴裏一直念叨著一句話:“有東西想殺我”
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了這個長命仙人的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