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血月亮(1 / 3)

夜已經深了,幾個工友剛從門口的燒烤攤喝酒回來,都睡得人事不省。

躺在上鋪的人鼾聲如雷,崔勝德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決定出門抽個煙透透氣,順便去宿舍區後麵找片空地上個小號。

揣著褲兜一路溜出活動房,他抬頭掃了眼周圍,確定沒人,才在大樹後麵解開了褲腰帶,準備就地解決。

一手拎著褲子,另一隻手夾著點燃的煙,崔勝德眯起眼睛,盯著亂草叢前麵那塊建築工地。

不知道康六和彭正初他倆睡著了沒有,反正他沒睡著。

前天他們才頭一天在新工地上工,昨天下午就進了局子。卻不是因為犯了什麼事,而是因為桑興文死了。

警官們把他一個個單獨領進去查看監控,確認死者身份和自己當晚的行動線。等他進門的時候,屋子裏的每個人盯著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就跟看嫌疑人似的。

他怎麼可能會殺桑興文,他可是個老實人!

離開警局前,出於曾短暫待過同一個工地的情誼,他詢問送自己出來的警察:“警官,我能去看看老桑嗎,他死得不明不白,你說我這心裏也不是滋味……”

警察公事公辦地告訴他,桑興文年邁的父母已經從鄉下趕上來了,剛認完屍不久,正在停屍房外哭得撕心裂肺。

傍晚回到工地,被工頭指著怒罵了一頓,怪他們昨晚喝酒誤事,他心裏僅存的那點同情心也隨之蕩然無存。

隻是出去買酒的功夫,回來人就沒了,這麼晦氣的事怎麼就被他們仨給碰上了?

把煙頭伸進嘴裏猛吸了一口,崔勝德提起褲腰帶,將目光從不遠處那台圍著警戒線的大機器上收了回來。

隻是死了個人而已,工地明天照常開工,他們的日子也一如往常。也不知道那台裝載機能不能用,還是要等著再調一台新的來。

在這個鋼筋水泥搭建的港口大都市,時間不是生命,時間勝過生命。

崔勝德打了個哈欠,將燃盡的煙蒂扔進草叢,轉過身準備往宿舍區走。

這時,他聽到背後離自己不遠的建築工地上,突然傳來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

【沙——】

【沙——】

晚風卷起地上落葉,頭頂的樹冠也跟著抖動起來。那腳步聲不緊不慢,就連步伐的速度與頻率都是一成不變的。

崔勝德罵罵咧咧地轉過頭:“媽的——”

誰大半夜不睡覺,在外麵搞出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聲音,半點忌諱都沒有。不知道這地方昨天剛死了人嗎?

“……”

說了一半的話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借著夜色,他看清了野草叢外行走的人影。

崔勝德的整張臉刷地白了,遽然滲出滿背冷汗。

隔著一片雜亂的野草,一道身穿工人服的身影正沿著工地邊緣往前,在圍著裝載機的警戒線外停下了腳步。

那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僵立在暗處的崔勝德。他在慘淡月光下僵硬地抬起頭,仰視著佇立在自己麵前的這輛龐然大物。

崔勝德還記得,警察曾在他們幾人麵前翻開老桑的手機,一張張讓他們比對照片。老桑好像很喜歡拍月亮,無論晴天雨天,月圓月缺,相冊裏的照片幾乎全是天上白玉盤。

死前的最後一張照片,老桑拍下了天上的月亮。這張照片拍得有些抖,月光灑在鏡頭前,散開成了長條狀。

而現在,那個本來已經躺在停屍房裏的人,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自己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