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機會,還有希望。可是——周家又出新鮮事兒了!紹興城人們奔走相告:周家一對親兄弟娶了一對日本親姐妹;一對日本親姐妹嫁了周家的一對親兄弟。就像百年不遇的北方大洪災、五十年不遇的南方持續冰雪天,周家兄弟的婚事是紹興城一百五十年不遇的奇婚怪聞。周作人和羽太信子是在老家紹興生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兒子,取名周豐丸。在信子大肚子的時候,魯瑞就很周到地考慮到,她和這個日本兒媳語言不通,生活習慣又不同,恐怕不能很好地照顧信子做月子。
朱安也和這個日本弟妹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同,也不能很好地照顧信子做月子。魯瑞跟兒子周作人商量,是不是從外麵請個幫傭來呢。周作人凡事不做主,就去問信子。信子說,那當然好。不過,請個當地人,不還是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同嘛。那怎麼辦呢?不如就把我妹妹從日本接來吧。她的妹妹,就是羽太芳子。一向對家庭事務可左可右的周作人馬上說,也好也好,一家人嘛,也能盡心盡力,這樣最好。周作人把信子的打算告訴他媽。魯瑞聽了,也覺得主意不錯。媳婦為了周家承續香火的偉大事業不遠萬裏來到中國,難免思家鄉念親人,有親妹妹陪著她也能一解她的鄉愁。
事情就這麼定了。一番你來我往的通信後,芳子由哥哥重久護送來到上海。周作人事先已趕到上海,把他們兄妹倆接回了紹興。此時的芳子,年方15。此時的建人,年已24。如果小表妹魯招姑不死,周建人是萬萬不會跟芳子產生瓜葛的。他比芳子年長9歲,大得太多,代溝有好幾道,不合適;何況,芳子是大嫂的親妹,兩兄弟和兩姐妹,說出去也不好聽。人們往往習慣把不好解釋的事情歸結於天命。命運安排,上天注定。好像就是為了給建人和芳子讓道兒騰地方,芳子到中國到紹興到周家5個月以後,魯招姑死了。
她這一死,周建人自然恢複了自由男兒身,就又可以百花叢中自由尋覓了。本來接芳子來隻是為了伺候信子做月子,信子月子做完後,她就可以回去了。但是,一個月以後,習慣妹妹伺候的信子舍不得妹妹走。芳子自己也不想走。她不想走的理由很容易找。就她們家的經濟狀況,她不可能躲在香閨做顧影自憐的大小姐,也不可能鑽進象牙塔當個高傲如白天鵝的女大學生。出門幹活兒去!幹什麼活兒?像你姐那樣去當酌婦,去當下女。同樣伺候人,伺候親姐姐照顧剛出生的親外甥總好過給不相識的外人幹粗活兒、當被人呼來喝去的使喚丫頭。
再說了,周家雖非大富大貴,但姐姐老公有工作,姐姐老公的大哥有工作,姐姐老公的弟弟有工作,家裏還有田產。總之一句話,相比在日本的家,她在周家的日子更輕閑更舒適,而且還沒有因為當酌婦當下女帶來的屈辱自卑感。很好,那就暫且不走了吧。她這一暫且,就暫且出了問題。天天一個門進一個門出一個鍋裏吃飯一個盆裏喝湯,一個未娶一個待嫁,日久天長,花樣年華春心萌動的建人和芳子慢慢地看對了眼,感情暗暗生發。生性敏感的周作人看出了端倪,而信子,妹妹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皮底下。
可能,沒有周家人在場時,姐妹倆用日語交頭接耳,姐姐問妹妹是不是對小叔子建人有好感,妹妹羞怯地咬著嘴唇兩隻玉手絞著手絹,兩頰飛出紅雲,扭捏了半天,還是點了頭。另一邊,哥哥問弟弟是不是對小姨子有愛慕,弟弟默認了。郎有情妹有意,又有大哥(姐夫)和大嫂(姐姐)的撮合,周建人和芳子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了。且慢,魯瑞什麼態度?不用問,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她能說什麼?二話不說就同意?不可能。即便同意也不可能做到二話不說,一個兒子娶了一個日本女人,又一個兒子也娶了一個日本女人,我們周家難不成跟日本有緣,周家的男人難不成上輩子欠了日本女人這輩子來還債?她的心裏多少有些憋屈。
不同意?也不可能。憑什麼作人能娶日本女人,建人就不能?方圓百裏祖宗八代誰也沒有規定兄弟不能娶姐妹。頂頂重要的是,魯迅和朱安的不睦,是她親手打造,這成了她心中永遠解不開的疙瘩,更成為她“不多嘴”“不幹涉”的理由。隨他們去吧。她嘴上沒這麼說,心裏這麼想。周建人的婚事不像他大哥那樣被包辦,而是像他二哥那樣自由成婚。但是,他卻不像他二哥那樣婚姻長長久久夫妻白頭偕老,而是像他大哥那樣家裏有一個家外麵還有一個家,家裏有一個原配外麵又養著一個女人。
甚至他比他大哥走得更遠,家裏養著一堆孩子,外麵又育著一群孩子。這又是一個榜樣的力量?,小說城www.xiaoshuocit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