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東晉
第四十六章 元帝司馬睿
一、移鎮建業王導主政
東晉元帝司馬睿(公元276年~322年),字景文。為司馬懿曾孫,琅邪王司馬覲之子。15歲時繼承父爵為琅邪(治開陽,今山東臨沂縣北)王。時值西晉惠帝之時,朝政腐敗,王室混亂。司馬睿恭儉退讓,與世無爭,不露鋒芒,以求免禍,故而當時之人對他並未特別看重。隻有侍中稽紹對人說:“琅邪王相貌不同尋常,前途無量,不會久在人臣之位。”
惠帝元康二年(公元292年),司馬睿為員外散騎常侍、累遷左將軍。他與東海王司馬越的參軍、世家大族王導成為至交。王導是很有見識的人。看到西晉諸王同室操戈,人民不斷起義,朝廷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又見司馬睿頗有政治才幹,就每每勸他早日離開京城,回到自己的封國琅邪去,觀天下之變,以圖大業。
司馬睿的封地琅邪國與司馬越的封地東海國相鄰。司馬越一度掌握西晉政權。司馬睿是他的黨羽。司馬越率軍北上參加宗室混戰時,就把自己的後方軍事根據地下邳(今江蘇睢寧縣西北古邳),交給司馬睿鎮守,加司馬睿平東將軍、監徐州諸軍事的頭銜。其後,北方少數民族貴族的軍事勢力日益發展。北方局勢日益惡化。而下邳又是“四戰之地”,不易防守。司馬睿遂采用王導的計謀,請求司馬越允許他移鎮建業(今江蘇南京市)。當時在洛陽掌握西晉政府大權的東海王司馬越和世家大族的代表人物王衍,也打算在江南培植自己的勢力,作為以後的退步之地,遂欣然同意,於永嘉元年(公元307年)七月,遷司馬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州江南諸軍事、鎮建業。司馬睿移鎮江東的同時,因北方戰亂不已,大批北方流民向江南遷徙,形成南遷狂潮。司馬睿任安東將軍後,立即請他的密友、智囊人物王導作為安東司馬,為他出謀劃策。到永嘉五年(公元311年)五月,司馬睿進位鎮東大將軍。成為江南地區的最高軍政長官。
永嘉六年(公元312年)八月,閻鼎等擁立秦王司馬鄴為皇太子。建興元年(公元313年)四月,聞知懷帝已死,即擁立司馬鄴為帝,是為湣帝。為避湣帝諱,建業城改名建康。建興四年(公元316年)十一月,劉曜攻破長安。擄走湣帝,西晉滅亡。
司馬睿移鎮建鄴後,由於缺乏威望,吳人對他不予理睬,過了1個多月,還沒有人來拜見他。司馬睿甚為尷尬和失望,王導亦很著急。恰巧王導堂兄王敦來,王導對他說:“琅邪王仁德雖厚,但名望猶輕。兄威名遠震,請你幫助宏揚威德。”於是商定在民間節日三月三日,為琅邪王大事宣揚一番。按民間習俗,這一天,男女老幼均到水邊嬉遊,以消除不祥。此時,人山人海,熱鬧非凡。聲名卓著的王導、王敦及許多名流賢達,騎著駿馬畢恭畢敬地簇擁著乘坐肩輿的司馬睿。在威嚴的儀仗陪伴下,到水邊觀看。江東世家大族的頭麵人物紀瞻、顧榮,在人群中見了這大隊人馬,十分驚奇。才帶頭拜於道左。歸來後,王導又向司馬睿獻計說:“現在天下喪亂,九州分裂。大王在江南草創基業,當務之急是網羅人才。顧榮、賀循是江東土著大族,應羅致來以結人心,隻要這兩人傾心擁戴大王,其他人自然望風而歸服。”司馬睿十分讚賞這些意見,派王導敦請顧榮、賀循,二人十分高興地應命而至。於是江南土著地主階級皆表示擁護司馬睿。北方遷來的世家大族更是司馬睿政權的主要支柱。當黃河流域大批士人渡江南下避亂時,王導力勸司馬睿選取其中有才幹的士人,為自己正在草創的政權服務。並妥善安置南下的世家大族及其宗族、部曲、佃客,以確保南遷世家大族的利益。於是北方的世家大族和南方的土著世家地主就聯合起來,支持司馬睿。加之南方經濟發展的物質條件和長江天塹優越的地理條件和防衛條件,使他得以在江南以西晉移民為基礎成功地建立了東晉政權。當然,這與司馬睿個人的政治才幹也分不開。琅邪王司馬睿是與西陽王、汝南王、南頓王、彭城王同時渡江南下的。他們同是宗室藩王,而隻有司馬睿創建了政權。故當時有童謠說:“五馬齊渡江,一馬化為龍。”五馬即司馬氏五王,一馬化為龍,比喻隻有其中的琅邪王成為了皇帝。
建武元年(公元317年)三月,司馬睿即晉王位。次年三月,湣帝被害的凶訊傳到建康。百官請上尊號,司馬睿略作姿態,於三月十日即皇帝位,為晉元帝,改元太興,成為東晉的開國皇帝。
在司馬睿創業江南的過程中,南來的世家大族王導兄弟起了重要作用。司馬睿始鎮江東,王導與從兄王敦同心翼戴,司馬睿亦推心任之。王敦總管征討,於永嘉五年(公元311年)為揚州刺史,加都督征討諸軍事,曾多立大功。王導錄尚書事,專掌機要大政,群從子弟,布列顯要。故當時人說:“王與馬,共天下。”司馬睿在即位大典上,心中著實感激幫助他開創基業的王導兄弟,命王導到禦座上和他共坐。對這一超乎尋常的寵遇,王導一再推辭,說道:“太陽高懸,才能光照天下。如果下同萬物,蒼生如何仰望!”說得司馬睿十分受用,這才不再勉強他來同坐。
司馬睿登基得意之時,沒有忘記向他勸進的人。賞賜勸進的官吏,每人加位一等。百姓在勸進書上簽名的,共20餘萬人,皆安排吏職,散騎常侍熊遠進諫說:“還是按漢朝的老規矩為好。皇帝即位,民賜爵一級。不要單單賞賜勸進之人。”司馬睿不允。
二、無意北伐王敦專製
東晉是偏安於江南一隅的政權。當時,黃河流域被許多少數民族貴族割據和統治。政權的更迭如同走馬燈一樣來去匆匆。人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忍受著戰亂、擄掠和殺戮,民族矛盾十分尖銳。他們盼望東晉北伐,恢複統一。因此,北伐和統一,是曆史賦於東晉政權的光榮任務。但是司馬睿的東晉政權卻誌如燕雀,目光短淺。統治者醉心於內部爭權奪利,沉湎於新政權帶來的安逸和享樂;苟安於江南的形勝之地,對北方人民的哀號和呼喚充耳不聞。尤其是司馬睿,惟恐北伐不利,動搖他苦心經營的基業,故對北伐態度消極冷漠,敷衍塞責,隻發發檄文而已。
建興四年(公元316年)十一月,漢國大司馬劉曜攻破長安,湣帝被俘。身為西晉丞相的司馬睿得知後,躬擐甲胄,全身戎裝,帥師露宿,移檄四方,宣稱指日北伐,為湣帝報仇雪恥。然後,卻以漕運失期,軍無糧草為借口而不了了之。並將督運令史淳於伯作為替罪羊斬首,以塞天下耳目。
建武元年(公元317年)六月,司馬睿又一次傳檄天下,宣稱“石虎敢帥犬羊之兵,渡黃河荼毒百姓。今派遣琅邪王率軍卒3萬前往討賊。”儼然一副北伐架勢。但事過不久,即召琅邪王司馬裒還建康。
在苟且偷安之風彌漫於上層的東晉,北伐誌士真是鳳毛麟角。對他們的鬥爭,司馬睿也是極力限製。愛國將領祖逖痛心於山河破碎,社稷傾覆,常懷光複之誌。他勸司馬睿說:“晉室之亂,實由藩王爭權,自相誅滅。遂使戎狄乘隙,流毒中原,遺黎塗炭,人人有奮擊之誌。大王如能命將出征,豪傑之士必踴躍響應。則失地可複,國恥可雪。”並一再請纓北伐。司馬睿不得不以祖逖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但隻給千人口糧,3000匹布。不給鎧仗,不給軍隊,讓他們自行招募。祖逖並不氣餒,毅然帶領部曲、親族百餘家,渡江北上,冶鑄兵器,募得2000餘人,多次大敗石勒的軍隊,不久,即全部收複黃河以南的國土,使石勒不敢窺兵河南。太興三年(公元320年)七月,東晉朝廷不得不下詔加祖逖為鎮西將軍,但仍不給予實際的援助。與司馬睿的東晉朝廷相反,廣大人民積極響應和支持祖逖,後趙統治下的許多地區,多叛後趙而歸祖逖。正當祖逖準備越過黃河,掃清冀朔之時,元帝卻於太興四年(公元321年)七月,派尚書仆射戴淵為征西將軍,名為討胡,實際是牽製祖逖,並防備王敦。戴淵徒有虛名而無遠見卓識,不識軍機而驕傲自大。祖逖要受他的統領,被他掣肘,自然怏怏不快。又得知王敦與戴淵矛盾十分尖銳,內難將起,陷此困境,他的北伐勢必夭折。他痛感壯誌難酬,抱恨發病,於同年九月死於雍丘。
王敦出身世家大族,娶司馬炎之女襄城公主為妻。曾任青州刺史,後轉為揚州刺史,為東晉立國的功臣。任統帥全力經營長江上遊,任都督江、揚、荊、襄、交、廣六州軍事、鎮守武昌,即掌握了上遊軍隊。長江上遊為甲兵所聚,其經濟和軍事力量一旦強大,有控製下遊的可能。上遊的鎮將往往因軍事、經濟優勢,孕育野心,威逼國都所在的下遊。王敦控製上遊大權後,政治野心與日俱增,逐漸威脅東晉朝廷。司馬睿自感危機,慌忙調兵遣將,暗作軍事部署,充實中央的軍事力量。他任命戴淵、劉隗為軍事統帥,各率萬人,分駐合肥、泗口(泗水入淮之口,今江蘇清江市西南),以北討石勒為名,一麵防禦王敦,一麵牽製祖逖。祖逖死後,王敦認為無人是敵手,遂於永昌元年(公元322年)正月,舉兵於武昌,以討劉隗為名發動叛亂。聲稱:“奸臣劉隗必須斬首。其頭朝懸,諸軍夕退。”王敦黨羽沈充,同時在吳興起兵以為配合。王敦兵臨蕪湖。元帝大怒,下詔說:“王敦竟敢如此狂逆,把我比作太甲,欲加幽囚。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親帥六軍,以誅大逆。有殺王敦者,封五千戶侯。”
二月,元帝征調戴淵、劉隗入衛建康。王敦的堂弟王導率子侄20餘人請罪,對元帝說:“亂臣賊子,曆代都有。想不到今天出在臣族之中。”元帝非但不怪罪,反而加以勸慰、籠絡。
三月,司馬睿以王導為前鋒大都督,加戴淵驃騎將軍。以劉隗率軍守金城,以右將軍周紮率軍守石頭城。元帝披甲戎裝,親率軍隊駐於郊外。王敦則率叛軍,一路勢如破竹,所向撲靡很快打到石頭城下。王敦軍首先猛攻周紮軍,周紮開門投降,王敦占據石頭城。元帝忙命刁協、劉隗、戴淵等率軍去攻奪石頭城,但均大敗,劉隗逃往後趙。元帝無奈,隻得讓百官到石頭城去看望王敦。王敦得意而又心虛地問:“天下之人,如何看待我的舉兵?”戴淵獻媚說:“隻看表麵,認為是叛逆。如能體察誠意,當認為是忠於國家之舉。”王敦高興地笑道:“你可真會說話。”司馬睿不得不忍著怒氣,給叛軍首領加官進爵,以王敦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王敦卻辭而不就。
王敦因太子司馬紹有勇有謀,為朝野所信重,想誣以不孝而廢之,因百官皆不從,隻得作罷。王敦將周紮、戴淵殺死,也不朝見司馬睿,於四月回到武昌,遙控朝政,為所欲為,四方貢品多入其家,將相皆出其門。王敦自領寧、益二州都督,並以王邃為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諸軍事,鎮守淮陰,以王含都督沔南諸軍事,領荊州刺史。軍政大權皆集於其兄弟之手。
司馬睿眼睜睜地看著王敦飛揚跋扈,逼辱朝廷,卻無可奈何。史稱元帝“恭儉有餘而明斷不足,故大業未複而禍亂內興”。他沒有平定王敦之亂的才幹,遂憂憤成疾,於永昌元年(公元322年)閏十一月抱恨死去,時年47歲。葬於建平陵,廟號“中宗”。
第四十七章 明帝司馬紹
東晉明帝司馬紹(公元298年~325年),字道畿。元帝司馬睿長子。其母荀氏,很可能是鮮卑人,生明帝和琅邪王司馬裒。司馬紹長大後,長著黃黃的胡須,相貌酷似燕代一帶的鮮卑人。司馬紹自幼聰慧異常,元帝十分喜愛。
建興(公元313年~316年)之初,司馬紹任東中郎將,鎮守廣陵。司馬睿為晉王後,司馬昭被立為王太子,太興元年(公元318年)三月,被立為皇太子。
司馬紹有文武才幹,禮賢下士,喜交賓客,雅好文章。與當時名臣王導、庚亮、溫嶠、桓彝等人,都有親密友好的關係。曾與王導辯論學問經義,王導辯不過他。又好習武藝,善於撫慰將士,很得朝野士庶的擁護。
永昌元年(公元322年)正月,王敦於武昌舉兵叛亂。三月,叛軍占領石頭城。太子司馬紹登上戰車,要率將士與王敦決一死戰。中庶子溫嶠認為是冒險取敗,堅決勸止。並抽劍斬斷馬脖子上的皮套,使戰車不能啟動,司馬紹隻得作罷。
王敦控製朝廷以後,對太子司馬紹的才幹和威望十分忌恨,想用不孝的罪名把他廢了。王敦大會百官,聲色俱厲地問溫嶠:“皇太子有何德行?”溫嶠沉靜地回答:“大海之深,難以鬥量。胸懷遠大者,非氣量狹小的人可以度量。以聖人之禮衡量,太子堪稱為孝。”眾人無不讚同,挫敗了王敦欲廢太子的陰謀。
王敦叛亂得逞後,把持朝政,飛揚跋扈,炙手可熱。司馬睿憤憤不平,患病死去。永昌元年(公元322年)十一月,司馬紹即位,是為明帝。
王敦因圖謀篡位,逼令朝廷征他還朝。明帝為穩住王敦,欣然答應,並親手書詔,征王敦入朝,加黃鉞、佩劍等特殊儀仗,給予奏事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等特殊榮譽。王敦遂移鎮姑熟,自領揚州牧。
太寧元年(公元323年)六月,明帝立妃瘐氏為皇後。以皇後之兄庾亮為中書監。
王允之為王敦之侄,聰明可愛,王敦很喜歡他,常帶在身邊。一天,王敦與王允之夜飲,允之略飲幾盅,不勝酒力,自去先睡。王敦遂與心腹錢鳳密商謀叛之事,恰好被王允之聽到。為了防止王敦殺人滅口,他故意在床上吐得狼藉不堪。王敦想起還有個孩子在身邊,忙去察看,見他臥在吐汙之中,才未懷疑。後來,王允之請求回去看望父親,得到王敦應允。他急忙把王敦與錢鳳的謀劃,告知其父、廷尉王舒。王舒與王導馬上向明帝報告,明帝立即采取防備措施。
正當王敦加緊準備再次起兵時,他卻患了重病。太寧二年(公元324年)五月,他擅以朝廷的名義,拜侄子王應為武衛將軍作自己副手;以兄王含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錢鳳對王敦說:“大將軍萬一有個山高水低,是不是以王應繼承大事?”王敦沮喪地說:“非常之事必須非常之人才能承當。應兒年少,哪裏能擔當這樣的大事!我死之後,你們解散兵將,歸身朝廷,這是上計;退還武昌,收兵固守,奉事朝廷,進獻不斷,這是中計;趁我未死,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大兵東下,直搗建康,這是下計。”錢鳳對死黨們說:“王公下計,乃是上策!”遂與沈充商定,加快叛亂起事。
明帝早已密知王敦一夥將再次舉兵叛亂,他不能忍容王敦像對他父親元帝那樣對自己為所欲為,決心予以鎮壓。為了做到知己知彼,他換上普通人衣服,乘巴滇駿馬,偷偷來到王敦駐軍的地方,仔細察看營壘和兵力部署。明帝正察看時,有的軍人對這位不尋常的青年起了疑心,向王敦報告。王敦正在睡午覺,聽了軍人對來人相貌的描述大吃一驚,道:“必是那位酷似外公的黃須鮮卑兒來偷看我的軍營。”於是,立即派五名騎將追趕明帝。這時明帝已偵察看完畢,快馬加鞭而去。跑了一陣以後,來到一個鎮上。馬排泄糞便,他即以水灌泡,使其迅速冷卻。見路旁有位賣食物的老大娘,明帝將七寶鞭交給她,說:“後麵騎將追來,可將此鞭給他一觀。”說罷策馬而去。不一會,騎將追來,問老大娘:“可曾見到一黃須兒逃走?”老大娘答道:“早已去遠了。”並把鞭拿給他們觀看。五位騎將哪裏見過這般鑲嵌著寶玉的珍奇鞭具,忙圍上來仔細觀看,嘖嘖讚歎,又見馬糞已冷,以為真已經跑遠了,遂不再追趕,明帝得以安全脫身。
明帝在掌握了王敦的情況後,決心討伐王敦。為了瓦解叛軍、鼓舞官軍,王導宣布王敦已死,帶領子弟為王敦發喪,人們信以為真,鼓舞了鬥誌。明帝下詔宣示王敦罪狀,宣布親征其餘黨錢鳳之流。詔書說:“朕親統諸軍,討伐錢鳳。有能殺錢鳳送其首者,封五千戶侯。諸文武官員被王敦所授用者,一概不問。王敦之軍士,單丁在軍者,均遣歸家,優待終身。其餘的與假期三年,休假完畢歸來,與宿衛官兵同樣信任,同等對待。”此詔下達,對王敦一夥在政治上的打擊甚大。王敦見到詔書,氣得火冒三丈,怒氣傷身,病情加重,不能帶兵進攻朝廷。王含說:“這是我們家裏事,責無旁貸。還是我跑一趟吧!”王敦遂以王含為元帥,於同年7月與錢鳳、周撫、鄧嶽等率水陸五萬人,向京城建康進攻,並上疏朝廷,以誅殺奸臣溫嶠等為口實。叛軍來勢洶洶,很快打到江寧南岸(即秦淮河南岸)。明帝親率軍隊加強防衛。又派遣將軍段秀、中軍司馬曹渾等帥敢死壯士千人於夜間渡河,乘敵不備,進行突襲。第二天淩晨,戰於秦淮河南岸的越城,大破王含軍,斬其前鋒將何康。
王敦得知王含初戰已敗,氣急敗壞,在病床上罵道:“我兄真是無用老婢!大勢去矣!”對守護在身邊的參軍呂寶說:“我當拚上老命,抱病前往指揮。”說著,掙紮著起床。但因病重力竭,又重重地倒下,隻得作罷。喘息一陣之後,對其舅少府羊鑒和王應說:“我死後,應兒馬上即位當皇帝,先立朝廷百官,然後再料理我的葬事。”囑咐完畢,兩腿一蹬死去。然而王應怕王敦死訊傳出使軍心渙散,秘不發喪,以席裹屍,外麵塗蠟,埋於廳內地下,隨後便與狐群狗友日夜縱酒淫樂。
七月,兗州刺史劉遐、臨淮太守蘇峻等帥援兵萬人來到京城,此時,沈充、錢鳳等已率叛軍渡秦淮河,打到宣陽門。劉遐、蘇峻遂率軍自南塘橫擊,大破叛軍,叛軍投水死者達三千餘人。劉遐又在附近的青溪大破沈充軍。王含等見勢不妙,放火自燒營地,連夜逃遁,官軍贏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明帝發布大赦令,以瓦解叛軍官兵,惟有王敦死黨不在大赦範圍之內。又命庾亮督蘇峻等追沈充於吳興,命溫嶠督劉遐等追王含、錢鳳於江寧。王含、王應父子乘單船向荊州投奔王舒,王舒毫不留情地將他們父子投於江中淹死。沈充敗歸吳興,迷失道路,誤入過去的部將吳儒家中。吳儒誘騙他躲到夾壁中,笑著對他說:“三千戶侯我可以垂手而得了。”沈充後悔上當,哀求道:“你不必貪求封侯,如能救我,我宗族勢大,必重重報答你。若殺我,必滅你族。”不管沈充如何威脅利誘,吳儒還是殺了沈充,傳首京師。錢鳳敗後,逃到盧州,被王敦手下寧遠將軍、潯陽太守周光逮捕,旋亦被殺。王敦已死,又被掘墓暴屍,斬首示眾。
明帝以弱製強,終於平定內亂,鞏固了東晉政權。他有勇有謀,很想有一番作為,可惜天不假壽,第二年(公元325年)閏八月,他便因病死去,年僅27歲。葬於武平陵,廟號“肅宗”。
第四十八章 成帝司馬衍
東晉成帝司馬衍(公元320年~342年),字世根,明帝司馬紹長子。太寧三年(公元325年)三月,被立為皇太子。同年閏八月,明帝死,剛剛5歲的司馬衍即皇帝位,是為成帝。年號鹹和。群臣因皇帝幼小,奏請皇太後瘐氏臨朝稱製。並以三朝老臣司徒王導錄尚書事,與中書令瘐亮、尚書令卞壺參輔朝政。但大權皆掌握在成帝的舅舅瘐亮手中。
元帝在世時,信任左衛將軍、南頓王司馬宗和右衛將軍虞胤。讓他倆典掌禁兵,在宮廷內值班警衛。官門鎖鑰,都交他們掌管。庾亮、王導很不滿意。當明帝生病時,庾亮夜裏送表奏,向司馬宗要入宮的鑰匙,司馬宗不給,叱責他說:“這是皇宮,難道是自家的門戶嗎!”庾亮更加憤恨他了。明帝病重時,不願見人,不讓群臣晉見,庾亮懷疑司馬宗和虞胤有意作亂。明帝死後,庾亮大權在握,就開始報複打擊司馬宗等人,奪了他們的兵權。司馬宗等難免心懷怨恨,預謀解除庾亮職權。結果還是庾亮先下手為強。當禦史中丞鍾雅劾奏司馬宗謀反時,庚亮馬上派右衛將軍趙胤帶兵逮捕司馬宗。司馬宗拒捕,被趙胤殺死。庾亮又把司馬宗的三個兒子廢為庶人,將大宗正虞胤左遷為桂陽太守。司馬宗是汝南王司馬亮之子,是皇帝宗室近屬,位勢顯赫,而庾亮竟然隨意滅除。這樣做不但大失人心,亦使朝臣人人自危,驚恐不安。而且,誅殺宗室大臣這樣的大事,庾亮竟然不向成帝奏明。過了許久,成帝偶而想起白發蒼蒼的南頓王司馬宗,問庾亮道:“往常那位白頭公怎麼不見了。”庾亮回答:“因謀反罪被殺了”。成帝想起父親與白頭公的交情,對庾亮擅殺大臣十分反感,一邊哭泣一邊說:“舅舅說人家作賊,便把人殺了。如果人家說舅舅作賊,那又該怎麼樣呢!”成帝雖然小小年紀,但說的幾句話義正辭嚴,理直氣壯,庾亮理虧心虛,無言以答,嚇得變了顏色。
庾亮專權,他的弟弟庾懌、庾冰、庾條、庾翼,或為朝中高官,或為地方大員,互為勢援。庾懌憑恃權勢,為了爭奪地盤,竟將毒酒送給江州刺史王允之。王允之懷疑其居心不良,便給狗飲酒作試,狗飲後當即口鼻流血而死。王允之懼怕難逃其毒手,隻得向成帝密奏。成帝十分生氣,發怒道:“大舅已亂天下,小舅又要如此作惡嗎!”庾懌見陰謀敗露,成帝震怒,遂飲毒酒自殺。
成帝短暫的一生中,長期做舅舅庾亮的傀儡,短期做叛臣蘇峻的囚徒。而蘇峻的叛亂,與庾亮的專權和錯誤處置又有直接關係。
鹹和三年(公元328年)正月,平素與司馬宗關係密切的臨淮太守蘇峻率祖渙、許柳等揮兵二萬人,以聲討庾亮為名,發動了叛亂。自橫江渡長江進攻建康(今南京)。二月,庾亮又拒絕正確意見,在抵禦時處處失著,蘇峻的叛軍遂一路推進,攻入都城,縱火燒台省及諸營寺署,一時蕩盡。庾亮所率之眾即皆潰散。庾亮與弟庾懌、庾條、庾翼等,置小皇帝於不顧,抱頭鼠竄,逃之夭夭,前往潯陽投奔太守溫嶠去了。
蘇峻攻占建康後,自任驃騎將軍、錄尚書事。以祖約為侍中、太尉、尚書令,因王導素有聲望,名義上還讓他居本官。府庫裏有布20萬匹,金銀5000斤,錢億萬,絹數萬匹和其他財物,盡被蘇峻任意揮霍。而太倉隻剩下幾石米,維持成帝的生活。
庾亮等人逃到潯陽,與溫嶠商量,起兵討伐蘇峻。他們派人到荊州,請征西大將軍、都督荊湘雍梁諸州、專製長江上流的陶侃共赴國難。陶侃應允,於五月率軍至潯陽,與庾亮、溫嶠起兵四萬,同向建康進發。蘇峻把小皇帝司馬衍作為人質緊緊抓在手中,下令把成帝遷到石頭城。司徒王導百般阻止,蘇峻不予理睬,喝令大臣擁成帝上車。成帝驚懼不已,悲戚哀愁,不禁哭泣起來,不得已爬上車,宮人們一片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