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十年正月,經過精心策劃,賈後又逼宦官自首,承認與太子同謀叛逆,並將供辭遍示公卿。然後,派東武公司馬澹率1000兵士把太子押送到許昌囚禁,派治書禦史劉振專門負責監視。至此,賈後的權勢可謂達到了頂點。不過,死神也開始向她招手了。
賈後廢太子,表麵上似乎無人敢反對,其實,在平靜的局勢後麵,正在醞釀著一場大台風。
禁軍頭目司馬雅、許超,曾經在東宮侍奉過太子司馬遹,並且得到太子的恩寵,見太子被廢,心中不平,便與殿中中郎將士猗等密謀廢掉賈後,擁太子複位。他們分析形勢,認為張華、裴危頁隻想保官,難以依靠,右軍將軍趙王司馬倫自關中調回洛陽後,一直在朝掌握兵權,性又貪婪,可以爭取。便去遊說趙王的謀臣孫秀,孫秀答應,又和趙王一說,趙王也同意。
臨起事,孫秀又給趙王出了一個鬼點子,說:“太子為人剛猛,若回東宮,必定不願受製於人。您向來是賈後的人,已經路人皆知,如今雖有複主之功,太子卻會認為您是為形勢所迫,不得已而倒戈的。太子雖能不算舊賬,也不會感激您的恩德。您隻要略有過失,仍不免被誅殺。不如推遲行動,待賈後害死太子,然後再以謀害太子之罪廢掉賈後,非但可以免禍,還能實現您的大誌。”趙王向有篡位野心,對孫秀的意見當然十分讚成。
孫秀又進一步施展詭計,派人散布流言,說殿中有人打算廢賈後,立太子。賈後得知後很害怕。孫秀和趙王乘機勸賈謐及早除掉太子。永康元年(公元300年)三月,賈後讓太醫令程據合毒藥,以惠帝名義派宦官孫慮去許昌毒死太子。太子自被廢後,一直擔心被毒,常常自己動手做飯,孫慮見難以下手,去找負責監視太子的劉振,劉振將太子遷到一個小院內,不給食物,想把他餓死。可是仍有宮人偷偷從院牆上給太子送食物。孫慮無奈,便赤膊上陣,當麵逼太子服毒,太子不肯,孫慮竟用藥杵將太子槌死。
趙王司馬倫和孫秀知道太子已死,便約定於四月初三夜三更起事殺賈後。初三白天,孫秀派司馬雅去告訴張華:“趙王打算和你共匡社稷,為天下除害。”張華不同意,司馬雅不屑地說:“刀都架到頭頸上了,還說這種話!”頭也不回就走了。晚上,到了約定時刻,趙王矯詔向三部司馬禁軍訓話說:“賈後與賈謐殺了太子,現在皇上派我入宮廢賈後,你們都應當聽從我的命令,事完之後一律賜關中侯。不從者,誅滅三族!”眾兵自然從命。接著又派齊王率百餘人去把惠帝接到東堂,下詔把賈謐召到殿前斬殺。齊王又去抓賈後,賈後見齊王來到,大吃一驚,問道:“你為何來此?”齊王說:“有詔讓我抓你。”賈後說:“詔令當從我出,你哪來的詔?”不管怎麼說,賈後也隻得隨齊王到了東堂,老遠就朝惠帝大叫:“你廢了我,等於把自己也廢了!”又問齊王:“為首起事的是誰?”當時擔任大將軍、錄尚書事的梁王司馬彤也參預其謀,所以齊王說:“梁王和趙王。”賈後不勝悔恨地說:“係狗當係頸,我反係其尾,怎能不受其害!”她認為當初幹掉了楚王和汝南王,而沒有幹掉梁王和趙王,是沒有抓住要害,其實,即使她倒過來幹,結局也不會好多少。於是,賈後被廢為庶人,賈氏親族黨羽均被滅族。過了幾天,又用金屑酒將賈後賜死。
三、爭權奪勢八王作亂
賈後死後,一場新的權力爭奪大戰,即八王之亂隨之揭幕,這次登場的是宗室諸王。由於宗室諸王大多擁有重兵鎮守要害之地,軍事民政集權於一身,而皇帝卻是個白癡,有點野心和實力的宗王難免想入非非,他們身邊的文武僚屬各求富貴騰達,也縱橫捭闔,撥弄是非。這種情況下,一場大亂實在是不可避免的。
八王之中,惠帝總是被勢力強者或捷足先登者挾持,成了他們掌中的傀儡,號令天下的旗子。而且都城也忽東忽西,一會兒洛陽,一會兒長安。惠帝苦不堪言,身心均受到損害。
永興三年(公元305年),“八王之亂”總算結束了。這場曆時16年的大混戰,造成了幾十萬人死亡,上百萬人流亡,城市毀壞,土地荒蕪,北方經濟受到嚴重的破壞。西晉政權已經喪失了它的實際統治能力,行將滅亡。白癡皇帝這時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十一月,晉惠帝司馬衷突然吃麵餅中毒死去,終年48歲,葬於太陽陵。有人說,下毒的凶手是東海王司馬越,可是查無實據,像曆史上許多帝王之死一樣,這也算是一個疑案。
第四十四章 懷帝司馬熾
晉武帝司馬炎總共生了25個兒子,司馬熾是最小的一個。武帝臨死前一年,將他封為豫章王。八王之亂期間,他潔身自好,不問世事,閉門讀書,專心於史籍,因而頗有聲望。永興元年(公元304年)十二月,河間王司馬顒廢掉皇太弟成都王司馬穎時,武帝25子已僅剩4人,司馬穎被廢,司馬顒隻能在吳王司馬晏和司馬熾中挑選一個,司馬晏庸碌無才,於是就立了司馬熾為皇太弟,作為法定接班人。
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十一月,惠帝食餅中毒身亡,司馬熾繼位。
懷帝即位之初,遵照舊製,在太極殿東堂聽政,每次朝會,都要和群臣討論各種國家大事,考證經史典籍,因而頗得好評。許多大臣說:“今日複見武帝之世矣!”但治亂世,需要有撥亂反正的大才,懷帝雖然為人正派,謙虛謹慎,精通經史,卻缺乏實際的統治經驗和魄力,因此,不可能力挽狂瀾,扭轉已經混亂不堪的政局。
這時,動亂正在全國各地繼續發展。懷帝即位的當年,琅邪王司馬睿以安東將軍、都督揚州江南諸軍事的身份,從下邳移鎮建業(今江蘇南京),開始在江南發展和鞏固自己的勢力。已經大量進入中原地區的匈奴、鮮卑、羯、氐、羌等少數民族不甘心忍受晉朝貴族官僚的壓迫,也紛紛起來反抗。汲桑和羯族石勒起兵攻破了鄴城,晉兗州刺史苟晞過大小30多次戰爭,死了1萬多人,才將他們打敗。朝中是東海王太傅司馬越專權,懷帝並無多大實際權力。
懷帝即位的第二年(公元308年)十月,匈奴族劉淵又在平陽(今山西臨汾)稱帝,公然和晉朝皇帝唱起了對台戲。石勒和王彌在起兵失敗後,先後投奔了劉淵,並且迅速恢複了活力。石勒的軍隊在永嘉三年(公元309年)已發展到10萬多人,幾次兵臨洛陽,幾乎破城。
永嘉四年(公元310年)十月,洛陽再次遭到劉曜、王彌、石勒軍隊的攻掠,缺兵少糧,形勢惡化。司馬越不得不發羽檄征調四方之兵入援京師,懷帝也親自叮嚀派出去的使臣:“告訴他們,馬上發兵還有救,晚了就來不及了。”然而,一則是司馬越的專權行徑,早已使朝野上下大失所望;二則是各地方正自顧不暇,因此,竟沒有一個發兵到洛陽來。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二月,曾經受到司馬越排擠的苟晞發出檄文,曆數司馬越罪狀,聲討司馬越。懷帝早就討厭司馬越專權,尤其是留守洛陽的司馬越親信何倫等人,專事抄掠王公貴族,逼辱公主,無惡不作,人人憎恨。苟晞既然敢於出頭,懷帝自是求之不得,便秘密賜予手詔,命他討伐司馬越。雙方多次文書來往,司馬越不免有所風聞,便派騎兵在成皋一帶巡邏,果然截獲了苟晞所派的使臣和懷帝詔書。於是,雙方公開交戰。司馬越憂憤成疾,於三月間死於項城(今河南沈丘)。部將王衍等率兵帶著司馬越的屍體返回東海封國安葬。四月間,隊伍行至苦縣(今河南鹿邑)的寧平城(今河南鄲城縣東北),被石勒率輕騎追上,石勒以騎兵圍而射之,晉軍將士自相踐踏,王公士庶10餘萬人無一幸免。石勒將司馬越剖棺焚屍,揚揚得意地說:“此人亂天下,我為天下人報仇!”司馬越是八王中最後出來專權的一個,他大概沒有想到,死後還要受辱,比之先死諸王,命運更加悲慘。
留守洛陽的何倫等人得知司馬越死去,急忙帶司馬毗和宗室48王向東海封國撤退,中途也被石勒消滅。
洛陽城由於幾遭兵災洗劫,城內糧草早已搶掠一空,這時已經到了人吃人的程度,百官也逃走了十之八九。懷帝也想出逃,可是既無衛隊,又無船隻,隻得在左右侍從引導下,徒步走出西掖門,卻遭到盜賊的洗劫,無法繼續前行,不得不返回宮中。
六月中,劉曜、王彌、石勒聯軍又攻陷洛陽,俘懷帝並縱兵大掠,殺人3萬,掘晉諸帝陵墓,焚毀宮殿官府,使魏晉以來花費無數民力和資財,經過近百年的努力才建設起來的這個龐大城市,又一次化為灰燼。
懷帝司馬熾被送往平陽(今山西臨汾),漢主劉聰封他為左光祿大夫、平阿公。第二年(公元312年)二月,又改封為會稽郡公,加儀同三司。劉聰誌得意滿地對司馬熾說:“你當豫章王的時候,我和王濟去拜訪你,王濟曾當你的麵大大表揚了我一通。你說早就聽說我的大名了,還送給我柘木做的弓和銀製的硯,你還記得嗎?”司馬熾一付奴相地說:“臣怎麼敢忘呢!可惜當時沒能早識龍顏!”劉聰又問:“你家骨肉兄弟為什麼要如此自相殘殺?”司馬熾媚態十足地說:“大漢將要應天受命,所以為陛下自動掃除,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何況,臣家裏要是都能和睦相處,守住武帝創下的基業,陛下又怎麼能得到它呢!”這番奉承話劉聰自然聽得高興,於是,將自己寵幸的女子之一小劉貴人賞給司馬熾為妻。
永嘉七年(公元313年)正月初一,漢主劉聰在光極殿大宴群臣,讓司馬熾穿著青衣給大家斟酒。晉舊臣庾瑉等見懷帝遭受此等侮辱,傷心得號啕大哭起來,劉聰十分惱火。到了二月初一,便將晉舊臣庚瑉等10餘人全部殺害,懷帝司馬熾亦被毒死,時年30歲。
第四十五章 湣帝司馬鄴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六月,匈奴族建立的漢國皇帝劉聰派兵攻破洛陽,將晉懷帝俘往平陽。晉朝的一些文武大臣或是出於忠心,或是出於野心,紛紛推出一位皇室成員作為招牌,發展勢力。其中,隻有荀藩在密縣(今河南密縣)得到了成功。
荀藩最初推琅邪王司馬睿為盟主,可是,司馬睿正忙於經營江南,對收拾北方殘局不感興趣,荀藩隻得物色別的皇室成員。正在此時,秦王司馬鄴從洛陽出逃,到了密縣,荀藩見到這位12歲的小外甥,喜出望外,立刻將他供奉起來,隨後便轉移到了許昌。
這時,中國西部也正在經曆一場大災難。劉曜攻破洛陽之後,隨即又揮師西進,於永嘉五年(公元311年)九月攻陷長安,殺了鎮守長安的晉南陽王司馬模。戰爭加上天災,使關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大饑荒,遍地都是白骨,100個人中隻有一兩個人能夠活下來。百姓遭了殃,劉曜卻得了福,他被漢主劉聰封為車騎大將軍、雍州牧,鎮守長安。
不過,劉曜的日子並不好過,因為晉朝的臣民並沒有停止抵抗。南陽王司馬模被殺以後,他的部下馮羽太守索琳等率眾5萬進軍長安,雍州刺史曲特、新平太守竺恢和扶風太守梁綜立刻率眾10萬與之會合,經過大小數百次戰爭,大敗劉曜,聲勢大振,關中各地漢族和少數民族人民紛紛響應。
這時荀藩依靠的大將閻鼎聽說關中形勢大好,決定帶著司馬鄴入關,占據長安,以號令四方。荀藩等人都是山東人,不願西去,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擋不住閻鼎,便在路上開了小差。閻鼎等在長安立司馬鄴為皇太子,總管一切政務,實際行使宰相職權。永嘉七年(公元313年)四月,晉懷帝司馬熾在平陽被劉聰毒死的消息傳到長安,司馬鄴遂正式即位,稱湣帝,改元建興。
湣帝司馬鄴,字彥旗,生於永康元年(公元300年),是晉武帝的孫子,其父為吳王司馬晏,鄴因出繼於秦王司馬柬,故襲爵為秦王。9歲時被封為散騎常侍、撫軍將軍,13歲立為皇太子,當皇帝時隻有14歲,當時的長安城,剛剛經過浩劫,滿目荒涼,戶不過百,蒿草和荊棘多得像森林,政府和私人的車乘加到一起隻有4輛,朝廷百官既無官印,也無朝服,連執板也是臨時鋸些桑木板寫上個官號湊合著用。小皇帝不管事,軍國大事全由衛將軍、領太尉索琳負責。為了扭轉長安被少數民族勢力威脅的狀態,小皇帝幾次下詔令,以南陽王司馬保為右丞相,都督陝西諸軍事,琅邪王司馬睿為左丞相,都督陝東諸軍事,讓幽並二州的地方官和左右丞相各帥精兵勁卒,分別進攻平陽、洛陽和入衛長安。然而詔書等於一張廢紙。司馬睿以剛剛平定江南,無暇北伐為理由,拒絕出兵。至於其他各地,也都擁兵自重,誰也不願為這個末代皇帝賣命。
建興四年(公元316年)八月,劉曜再次圍攻長安。附近各郡隻有少數領兵來救,屯於灞上,見劉曜兵多勢盛,都不敢繼續靠近。總管長安及以西軍事的右丞相司馬保也派部將胡崧率西部諸郡兵入援,在長安城西四十裏的靈台擊敗劉曜之兵,但因與閻鼎、索琳早有矛盾,便屯兵渭北,不願再進。劉曜見各路晉軍均觀望不前,便全力攻城,旋即攻陷外城,湣帝君臣退守小城。此時,城中既無糧,又缺兵,一鬥米賣到黃金二兩,大部分人不是餓死,就是逃走。隻有幾千名涼州兵仍在克盡職守,毫不動搖。後來,湣帝也斷了糧,閻鼎遍找皇家倉庫,總算找到幾十塊酒曲,讓人把它碾成碎末,做成粥湯給皇帝充饑。不久,連這點東西也吃光了。這時已是十一月,隆冬時節,天寒地凍,又挨饑受餓,自然不是滋味。湣帝實在受不了,哭著說:“如今已是窮途末路,又沒有救兵,還是投降了吧。”派人與劉曜聯係好之後,湣帝便於十一月十一日在群臣的哭泣聲中,出長安東門向劉曜投降。西晉遂告滅亡。
湣帝司馬鄴被送往漢國都城平陽,漢主劉聰封他為光祿大夫、懷安侯。從此,這位亡國之君開始了他的屈辱生活。劉聰出去打獵,他得穿上戎裝,拿著戟在前麵開道。沿途百姓有認識的,往往指著他說:“這就是從前在長安的天子!”於是人們便圍觀起這個末代皇帝來。劉聰在光極殿大宴群臣,他得去斟酒、刷酒具。劉聰上廁所,他得拿著便桶的蓋。每逢見到這種情景,晉朝舊臣便隻能在旁邊落淚,還不敢哭出聲來。有一次,尚書郎辛賓實在悲憤之極,站起來抱住司馬鄴放聲大哭,立即被劉聰殺掉。司馬鄴雖然忍氣吞聲,苟且偷生,劉聰卻還是不能留他活命。東晉建武元年(公元317年)十二月,這個末代皇帝和他的前任一樣,在平陽被毒死,時年1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