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川沉默了一陣兒,說:“時間這麼緊迫,打報告批錢也得好幾天時間啊,隻怕這個行不通。”
“總得想個法子啊。”李無言哀歎了一聲。本來他想點明一下,看是不是叫小宋出出麵,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畢竟,他覺得小宋已經犧牲得太多了。
“好吧,我們也想想辦法吧。”李開川終於違心地說了一句。
回過頭來,李無言又給書記歐陽山打電話。老是占線。他猜想這一陣子歐陽山應該比其他人都忙了,因為這時候那些小道消息傳得越來越頻繁了,聽說最近歐陽山有可能要調走。而他一走,儺城書記的位子就會空出來,那些想當書記的人便開始地下活動了。當然,儺城市隻有一個人選,那就是市長田聲濤。可也有小道消息說,一旦易澄清當了地區行署專員,田聲濤能否順利地當上儺城市委書記也還是個未知數呢。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說田聲濤跟謝飛煙是一夥。而這官場上的派係之分,隻要是從政的人,都無法避免,即便你不想入幫入派,別人也會根據你的走動來為你劃個幫派。因而把市長田聲濤歸於謝飛煙這一幫派,看來他想要當儺城書記隻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李無言每五分鍾撥打一次電話,終於在第五次的時候撥通了。歐陽山在那頭問:“李主任有什麼事嗎?”李無言就扼要地把這邊遇到的困難說了,他想讓書記給個明確指示。歐陽山沉思了一會兒,說:“既然一下拿不到資料,你們就趕回來吧。”李無言一怔,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歐陽山笑道:“你也回來奔奔喪吧。”李無言忙問:“奔喪?奔誰的喪啊?”歐陽山說:“今天,蔣萬華同誌升天了。”
李無言“哦”了一聲,又苦笑了一下。夏自溪和苟東方也幾乎同時問了一聲:“誰死了?”李無言說:“還有誰,講卵話唄。”兩個人又“哦”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李無言覺得人生無常,好好的一個人,因為手上沒了實權,精神一下就垮掉了,人一下就死掉了。心想,如果他不曾當市委副書記,手裏不曾握有一點實權,會死得這麼快嗎?想到這兒,李無言不覺替他悲哀起來。可想想這個人,因為平時太愛講卵話,居然連死也沒挑個好日子,死在這樣的大熱天,還不臭死個人啊。可是又一想,畢竟人家都已經死了,你還怎好說人家的壞話呢?再說誰又能長生不老,活他個千秋萬代呢?說不定早死還早安生呢。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荊漢的時候,這天晚上江夏行副院長忽然打來了電話,說:“已經銜接好了,你們拿出3萬塊補個資料費吧,其他的缺口我今後再想辦法補。”李無言連忙道謝。江夏行說:“也真有你們的,我這可是第一次做虧本生意哦。”
李無言也就打起了哈哈,實際上,他知道江副院長最終答應幫這個忙,不是看在他的麵子上,而是看在小宋的麵子上。他知道小宋一定給江副院長打了電話了,不然,事情恐怕不會這麼順利地解決。李無言不覺哀歎了一聲,心想為了“爭鐵”,小宋實在犧牲得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李無言就帶著夏自溪、苟東方再次到鐵S院取資料。管理人員一臉苦笑地說:“真看不出,你們一個晚上就把什麼都搞定了。其實說句實在話,這種虧本生意我們還是頭一次做呢。”那人無奈地把資料給了他們,厚厚的幾堆,共二十大本。然而,就在他們抬上車後,那人依舊不甘心似地說:“這可是連資料費都沒收齊呢,就更別說什麼辛苦費了。”李無言哈哈一笑,也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想啊,這個項目一旦爭來了,到時候還不是你們去設計去修建嗎?那可是幾百個億的大工程哪!難道你們江院長會這麼傻,不去動這個腦筋?其實啊,他想得比誰都長遠,這就叫做放長線釣大魚啦。知道不?”說得幾個都哈哈大笑起來了。
趕回儺城時,因為是蔣萬華的大葬,所以吃了晚飯,三人取了花圈就趕去了蔣家。花圈是苟東方在電話裏早就聯係好的,一共兩個,一個以李無言的名義敬獻,一個以鐵辦的名義敬獻。夏自溪說:“蔣萬華生前最愛講‘爭鐵’的卵話了,我們送他一個大花圈,也好堵住他的嘴。”
“可不是嘛。”苟東方也接道。
不多時,車就到了,幾個人下車取出折疊花圈,把盒子交給了那些幫忙的人。那些人接過來就把花圈打開,立即撐起來了,就像撐開一把新傘一樣,很是簡單。三人走上前去,跟家屬打招呼。家屬握著李無言的手,說:“萬華他本來不會有事的,醫生說那些天不該讓領導們去看,說我們萬華……他……他是讓領導們給活活地看死的啊。”李無言不好說什麼,隻好安慰了幾句,說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還是往遠點想吧。之後,他又和夏自溪、苟東方在蔣萬華的遺像前點了三支香,算是祭拜過了。
棺木下放了好幾桶冰塊,絲絲地冒著氣,透著一股悲涼的氣氛。李無言心想,要不是這些冰塊降了溫,這麼大熱的天,說不定蔣萬華的屍體早就發臭了。搖了搖頭,他又想,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開追悼會的時間,沒能看到蔣萬華最後的遺容,真是太遺憾了。
於是幾個人小坐了一會兒,便告辭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