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巳時還有兩刻,齊王府的門口便已被圍得水泄不通。一批批趕來觀戰的王貴公子競相湧入,在外院客堂稍作休息後,被主事的管家和江統引到後花園。好幾位對武藝有所涉獵的世家公子和他們的擁躉三五成群,一路大聲暢談,比劃著四肢,將顧妤形容得神乎其神。這裏見過顧妤的人不多,好事者便圍著高師德、王峻和元夕夜酒樓裏同向希允他們一起過喝酒的人起哄,非要刨根問底,將顧妤的一言一行打聽得清清楚楚,再刻意附會,牽強揣度才肯罷休。
林伍趁林尚遠與同僚舊友交際之時偷偷溜走,和三個不認識的黑衣男子遊離在人群的邊緣。那三人衣衫儼然,似是軍人模樣,不愛說話。過了不久,一個麵頰瘦長、身形高大的男子自前麵放慢腳步,加入他們的隊伍。他穿著相同形製的衣衫,留著淺淺的絡腮胡,眼神如鷹一樣銳利。
“都頭。”三個男子齊刷刷地向他抱拳致意。林伍瞥見他的衣服雖是同樣的黑色,上麵卻印著祥雲暗紋,腰際掛著一塊金色禁軍令牌,佩劍亦是不凡。
“葉輝?”林伍在心底暗自發問。可禁軍怎麼會來這裏?轉念,他又想到齊王、江統和葉輝的師從關係——畢竟都是紀遠的徒弟,彼此相熟也在情理之中;再說同為武者,想偷學一些師姐的本事也不是沒有可能。他遂放下心來。
齊王府的後花園裏有一塊荒地,前幾日剛剛打掃出來以備今日的比試。正對著這片空地,有一座高台,傳說是由前朝留下來的藏書閣改造而成,共三層,四麵皆有門窗。百餘人的隊伍自覺按門第官職分組,先後登上高台,將空地上的景色盡收眼底。
眾人中,官銜數一數二的葉輝卻沒有占據閣樓上角度奇佳的觀景地,隻站在底層的台階旁,目光炯炯,像是在搜尋著什麼。見禁軍都尉立於門前,眾公子一時也不敢接近造次,紛紛上樓。林伍猶豫了一下,同葉輝一樣立於台階旁。葉輝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人群的喧鬧聲剛剛安定些許,忽然一陣歡呼自前排傳來。站在高台後方的人踮起腳尖,穿過間隙眺望。隻見一男一女遠遠地自花園側邊的臘梅林中現身,兩人皆著白衣,袖口綁著黑色綁帶,腳下套著黑靴。
“她就是顧流雲?……長得倒也一般啊。……身量這麼瘦弱,不是她吧?……就是她!我在酒樓見過這女子!……她和齊王殿下在一起,一定錯不了……”
王峻不顧人群七嘴八舌的議論,從欄杆邊探出身,朝顧妤拚命揮手。高師德拉住王峻的胳膊勸他冷靜,卻也忍不住朝顧妤投去崇拜的目光。顧妤走得很慢,半低著頭。魏然與她並肩而行,似乎在同她說些什麼,朝高台這裏指了一下。顧妤笑了笑,停下腳步,抬頭,抱拳,禮貌地回應他們的歡呼。人群更熱烈地沸騰起來。
林伍望著師姐利落挺拔的身影,不由得定住雙眼,心下怦然。無論他們相識多久,她身上永遠都有著令他著迷的氣度。他想起當年隨同級的學徒一起拜入溪棠門下時,陸瞻師父和他的一眾得意弟子,還有各支掌門遙遙站在宮殿台階上接受他們的拜禮。那時,師姐穿著和師父一樣代表著溪棠山最高一門身份的淺牙色圓領袍,身影挺拔,站在台階的最右邊,雙眸含笑卻威嚴,宛若仙人。他一下子就記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