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一張沒有人買的專輯(1 / 2)

我曾經出過一張沒有人買的專輯。這事兒得從初一的寒假說起。

那一年,我的一個表叔考上了吉林農大。放寒假的時候,他拿回一把吉他,彈得算不上好,因為他也才學了不到半年,但是唬我足夠了。我被這種樂器深深地吸引,心裏想著,表叔唱這麼爛用吉他伴奏出來都很好聽,我也一定要學會彈。我說服我媽,用那年春節的壓歲錢,總共八十塊錢,讓表叔在長春幫我買了一把吉他。

吉他郵寄回來的那一天,我興奮極了。她就躺在我的床上,包裹得很嚴實,我很有儀式感地一層一層脫掉她的外衣,終於見到了羞澀的、嬌小的、夢寐以求的她,卻不敢伸手去觸碰。隻是那樣靜靜地看著,我就很激動了。我把她供了起來,因為我不會彈。

當時全集安市都找不到一個教吉他的老師,我又讓表叔給我買了一套教材寄回來,自己學,彈的第一首歌是《同桌的你》,練了三個月。練習的過程枯燥極了,後來我知道許多想要彈吉他的人都是在最開始的時候放棄了,或者是被身邊不堪噪音折磨的聽眾逼迫而放棄的。

我練琴的過程沒有聽眾,因為有一天我爸突然就下崗了,家裏在很偏僻的地方開了一個小飯館,我爸和我媽一個是廚師一個是服務員。那個飯館吃飯的地方隻有十幾平米,但是卻叫“真不同大酒店”。我現在的幽默可能都遺傳自我爸。

家裏開了小飯館之後,我放學回家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一直到我考上大學都是這樣。我從最開始的害怕到習慣,到喜歡上孤單。最尷尬的是春節期間小飯館放假的那幾天,晚上難得一家三口湊到一起,竟然都不知道怎麼交流,大人小孩都別扭。

就算隻有我一個人在家,我也要把自己“關”在廁所裏練琴,因為廁所裏有回音,琴聲和歌聲都更加好聽。我經常會抱著吉他在馬桶上坐好幾個小時,導致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形成條件反射,如果不抱著吉他都拉不出來。

我練琴和上廁所都比較勤快,所以等表叔暑假再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可以唬他了。表叔家有一台錄音機,我們倆合作彈了一些歌曲,然後錄下來反複欣賞。從錄音機裏聽到自己的聲音感覺非常奇妙,就好像自己真的當上了歌星一樣。表叔給我們的組合起了一個名字,叫“農大兄弟”。我對“農大”兩個字倒是沒什麼意見,可難道我們不是“叔侄”嗎?

假期過後,表叔又去農大讀書了。隨著吉他技藝的飆升,我開始嚐試自己寫歌。第一首歌是在1995年秋天完成的,叫《秋憶》,歌詞裏麵唱“秋葉落下大雁飛,人已散了夢已碎”,特別矯情。其實這歌跟愛情完全沒關係,唱的是我對“農大兄弟”這個組合的思念。我倒也不是想我表叔,主要是想他們家的那台錄音機。

我最有名的那首歌,《秋天是用來分手的季節》,是在1997年秋天寫的,也和愛情沒有關係。那時候我因為打籃球腳踝骨折,所有同學都去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了,隻剩下我一個人在班級裏,就哼出了這個旋律。當時寫歌對我而言是很簡單的,上大學之前我就已經寫了一百多首歌,每一首都有整理好的簡譜,按照年份保存。上了大學以後,忙著談戀愛,就再也寫不出苦大仇深的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