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於到了。下馬車的時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裏是和威格塞納城區完全不同的味道,是種植園、小麥、農夫、草地還有其他各種在城區看不到的東西混合起來的味道。
我又看向這裏的房子——圓頂紅瓦,白色的風車,水車,還有門口的那顆巨大的橡樹。
我特別喜歡這顆橡樹,有時候在樹下往上看,能看到樹上跳躍的鬆鼠。當然,塔拉堡也有鬆鼠,堡內的雪鬆林裏就有許多棕色的鬆鼠。隻不過這兩地的鬆鼠還是有些不同的,相比於塔拉堡的鬆鼠,這裏的鬆鼠就要更警覺一些,有時候你隻能見到它們在樹枝間跳躍,但是人一走過去,就見不到它們的蹤影了。而塔拉堡的鬆鼠膽子就要大得多。它們甚至允許你靠近。
也許是看見我在樹下呆立的時間太長,爸爸走過來,輕聲問:“小佩爾在看什麼呢!”
這個嗓音我多熟悉啊!爸爸經常用這種帶著一點笑意的聲音問我,小佩爾在做什麼呀,小佩爾想爸爸了沒有呀。那個時候我的心情就會莫名高興起來。
我回過頭,說:“我在看鬆鼠。”
“哦,鬆鼠。”爸爸點點頭,“對,你一直喜歡這種小玩意,我記得塔拉堡的雪鬆林裏就有鬆鼠,當初還是爸爸找人放進去的呢!”
我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有些不可置信,“雪鬆林裏的鬆鼠是爸爸找人放進去的,全都是嗎?”
爸爸溫和地說:“當然不是,有一小部分是原本就有的,但是數量太少,那種動物本來就怕人,就那麼幾隻,我怕把它們嚇跑了,就找人從野外捉了一些回來,派人定期喂養,時間長了,林子裏的那些鬆鼠也就親人起來。”
說到這裏,他笑起來,“你不是總喜歡在窗台上放一些堅果嗎,偶爾會有小鬆鼠跑來偷吃,要是野外的鬆鼠也沒有這樣的膽子。”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這個時候的心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隻知道我的確順著爸爸的笑容笑了,可笑完之後,我卻在心中默默決定,以後再也不要在窗台上放鬆子了。
我回了自己的房間,西亞正忙著收拾我的東西,都是些類似於將我帶來的衣服掛到衣櫥,首飾以及其他要用的物件擺到它們應該在的位置這樣的活兒。而我就扒在窗台上看外麵的橡樹。
樓下傳來細微的說話聲。這棟郊外的房子隻有三層,我住在二樓,說話聲是從樓下的院子裏傳過來的。我側耳細聽,是爸爸媽媽的聲音。
輕柔的女聲說:
“希波,你不應該告訴佩爾鬆鼠那件事。”
“哦,這又是為什麼?那孩子喜歡鬆鼠。”
“正是因為她喜歡鬆鼠,你才不能告訴她塔拉堡裏麵的鬆鼠是你叫人放進去的呀。”
“可那有什麼區別嗎,我叫人捉來的鬆鼠和雪鬆林裏自己長的鬆鼠,不都是一樣的嗎,佩爾又分不出來。”
“我總覺得不是,在那孩子的眼中估計意義是不一樣的。”
男人的聲音依然輕快,帶著篤定的力量,“你想太多了,親愛的,我很了解咱們的女兒。”
“你哪有那麼了解,在你眼裏佩爾一直是個孩子,但她現在已經算是個半大姑娘了!”
男人的聲音沉了一些,“她當然還是個孩子,當然是,我還想讓她在家裏多留一段時間,給她找未婚夫這件事不急,我要慢慢看,給她挑一個能守護她、愛護她一輩子的男人。”
我猛地拉上窗子,西亞聽到動靜,驚訝地轉過頭來看我:
“小姐,你怎麼把窗戶關上了,你不是最喜歡扒在邊上看外麵的橡樹了嗎。”
我平靜地說:“有風吹進來,有點涼。”
西亞恍然,“是,現在是秋天了,是應該注意保暖。”她關切地看我,“如果感覺涼的話,要不要給您搭一個披肩?”
我搖搖頭。這時候我的目光一直盯著床頭,這裏的床和塔拉堡中我房間的床一模一樣,是媽媽怕我睡不習慣特別找人定做的一樣的。
“小姐,你在看什麼?”
我收回目光,“我在想,我的劍沒有帶過來。”
西亞說:“可是,是您之前說不帶的呀。”
我點點頭,“對,是我自己不要帶的。”我看向西亞,“收拾好了嗎,我想午睡一會兒。”
西亞幫我將簾子放下,我閉上眼睛,可腦中浮現卻是剛才聽到的爸爸媽媽的談話。
能守護我、愛護我一輩子的男人。哪個男人能守護我愛護我一輩子?爸爸嗎?顯然不是。他很可能現在就正在撒著一個彌天大謊,他用精妙的語言,細微體貼的動作騙我和媽媽。那除了他,又有誰能對我做到這樣呢?
最關鍵的一點是,我需要別人來守護愛護我一輩子嗎?我就不能自己守護愛護別人嗎?
我忍不住想起媽媽剛才的問話。爸爸他,真的了解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