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上下都透露出這樣一個感覺:精致而得體。
她朝我們這邊看過來,我幾乎下意識就忍不住要後退一步。不知道為什麼,我本能地覺得這個女人太可怕了。我確定不了那天在花園後麵私會的男人是誰,但我可以確定,那個女人就是德米拉夫人,她那天的樣子和現在對外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不同。她現在這麼端莊完美,可那天,她卻那麼,放浪。
我終於敢說出這個邪惡的形容了。放浪。是的,我一直克製自己避免將她與這個詞聯係到一起,似乎我一旦這樣做了,自己也會變得邪惡起來。但現在,當我看穿德米拉夫人裝扮以及為人的表裏不一後,我終於敢承認,在心底的某個角落,我其實一直都是這樣想她的。
德米拉夫人走到我們跟前了,她熱情地跟我母親問好,當聽到我母親用一種格外正式的語氣提到我時,她立馬了然地笑道:
“哦,哦,我們的小佩爾長大了。”
她怎麼能用這麼熟稔的語氣喊我小佩爾!我在心裏大叫,然而表麵上,我隻能朝她微笑。
我聽到她和媽媽以及布雷迪夫人的交談,他們聊到希德莊園,言語中都是誇讚,之後又聊到最近發生的趣事(都是八卦),最後,德米拉夫人提到了自己的女兒。
“哦,珍妮,快過來給各位夫人見禮。”她溫柔地朝自己的女兒招呼。
珍妮從一旁的景觀樹後麵怯怯地探出頭,然後走到德米拉夫人的身後,她看起來明顯是不想到人多的地方,但還是聽話地問了一聲好,隻是聲音很小。德米拉夫人歎了一口氣,有些歉意地說:
“哎,從那件事之後,這孩子就……”她露出一絲傷心的神色。
我朝她身後看去,我和珍妮德米拉的接觸並不多,隻有寥寥幾次麵。她縮在她母親身後,十分瘦小,神情也很怯弱內向的樣子。我媽媽、布雷迪夫人,甚至是凱蒂兄妹見此都對珍妮露出理解和同情的目光,隻有我很茫然,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麼啞謎。
德米拉夫人一直都沒有走,到後麵我們這邊圍的人越來越多,希德夫婦也過來了,我媽媽和布雷迪夫人一直在跟他們聊天,還時不時發出笑聲,完全顧不上管我們。
凱蒂不耐煩聽這些大人說話,她先來找我:“佩爾,你走不走?”
我搖搖頭,“我走不了。”也沒解釋為什麼。
好在凱蒂完全不在意這個,她轉頭找上了自己的哥哥,“哥哥,我們去玩吧。”
凱倫也不想在這待著,他雖然不耐煩跟自己嬌氣的妹妹玩,但是卻想跟那些男孩去射箭。於是,他也點了頭。
這兄妹倆走了後,留在這裏的孩子就隻剩下我與珍妮德米拉。我忍不住看她,她穿著淺藍色波點棉布裙,頭上係了一個同色的緞帶。德米拉夫人身邊圍了很多人,她不得不退到一旁。此時,她攥著裙邊,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我忍不住想,明明德米拉夫人是那樣精明厲害的一個人——雖然我不了解她,但經過今天一天的有意觀察,我至少可以看出,她很在意自己對外的形象,並且在有意維護。她講看似客觀公正的話,讓那些夫人認同她,支持她,打扮也看似簡樸低調,這樣就不會引起旁人的嫉妒之心。這樣一個厲害的人怎麼會養出像珍妮那樣的女兒呢?
我不明白,我也不需要明白。
我看著珍妮無措的樣子,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或者我什麼也沒想。某種力量驅動著我,讓我朝她走過去。
我走到她跟前,對她微微一笑,說:
“珍妮是嗎?我是佩爾南斯。如果你覺得害怕,可以站在我後麵,或者——你也可以牽住我的手。”
我看著珍妮陡然露出驚喜的目光,她怯怯地朝我伸出手,微微朝我這邊靠了靠。她竟如此輕易地就相信了我釋放出的善意。我突然感覺自己很邪惡。我像是被惡魔附身了。
或者,在那一刻,我已經變成了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