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歐洲啟蒙運動的來龍去脈(2 / 3)

於是,以法國為基地的許多知識分子發揮了歐洲史上史無前例的作用,他們引發新的思潮,開啟新的學科,一方麵發揮理性的思維,另一方麵容許不同的意見彼此辯論。一時之間,經過學術思辨獲得的知識成為人類思維的基本依據,仰仗神學的權威或者政權的支撐不再成為主流。在法國之外,英國的啟蒙運動除了理性的思辨以外,又加上實際經驗作為驗證的工具。因此,科學的實驗是科學發展的重要條件。在這些基礎上,啟蒙運動開啟了近代文明的兩大特質:一個是理性的科學,一個是思想的自由,後者又變成民主政治的基礎。陳獨秀引進西方文明時,特別強調了“賽先生”[7]和“德先生”[8],也就是這兩個特質的表現。

韋伯[9]關於西歐資本主義興起的理論,提出加爾文學派的神學,這個理論具有一定的影響。根據一些中國學人的解釋,認為他指的是勤儉、樸實等德性。其實,韋伯指的是,加爾文神學的信徒可以自以為是上帝特別賦予他使命,這一個人在世間的作為正是上帝賦予他恩寵的象征。世俗的成功,例如在商業上獲得利潤,也不過是代表他可能已經是上帝選擇的神意表現,其著重點是使命感。韋伯思想是不是能完全解釋西歐資本主義的起源,還有爭論的餘地。這一套想法——將個人的命運直接聯係於神的恩寵和使命,確實和天主公教會以紀律約束教民的想法有很大的距離。以中國的思想而言,個人是有承受天命的機會和責任,這個天命不是統治國家的皇命,而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的自我期許。韋伯解釋加爾文思想,是否受到了中國思想的啟示,也許還值得我們作進一步的探討。

法國大革命標榜了“自由、平等、博愛”三個條件:自由,是指從宗教革命以後,世人都擁有神創造人以後賦予的特權,除了向神屈服以外,人不必向其他任何人屈服。於是,自由不僅顛覆了教會對人的控製,也顛覆了封建領主對屬下人民的專權。平等,是指在神的麵前世人都親如弟兄,沒有高低貴賤的階級之分,也必須彼此相愛。博愛,原意是指兄弟之愛。因此,民主政治的基本條件,是神人關係的直接延續,不容許有其他的幹預造成人與人之間地位和權利義務的差別。

自由城市和自由市場的形成

前文說到,大洋航道開通以後,歐洲人的眼界開闊了,他們了解到世界上還有其他文明存在,也還有許多資源可以開發、吸收和利用。這些經濟條件,也是歐洲現代文明得以發展的重要因素。關於發現新大陸以及開通新航道以後的經濟初步全球化,我們會在另一章有所討論。不過,此處我們還必須提一些歐洲內部的有關事物。其中最主要的是歐洲城市的發展。自從“蠻族”入侵以後,各地紛紛出現封君,這些以戰鬥部落為基礎的政權,善於掠奪而不善於經營,他們占有林地和農耕地區,直接剝削當地居民,確立了封建製度的政權。在農業之外,歐洲也已經有了許多大城市,分布在地中海沿岸的重要港口和陸路交通的彙集點。前者如威尼斯,後者如科隆[10]。這些大城市擁有長期做遠途交易的客商和運輸隊伍。它們的力量跨越領主的疆域,具有一定的國際性,它們的經驗也不是領主能夠忽略的,而它們的財富更是許多領主必須利用和依靠的。這些城市星羅棋布,分散在歐洲各地,大概有十幾二十個大小城市。它們擁有一定的財富,城市的居民掌握著工藝技術和經營的經驗。它們彼此之間有相當密切的來往,也有彼此依賴、長期合作的曆史,構成在政權以外的經濟和社會力量。這些城市甚至可以用金錢從領主那裏換取自主性,如利伯維爾[11]。在這些地方,啟蒙運動的知識分子,有高等學府和知識分子社群作為他們發展的依憑。這些特殊化的城市和中國傳統城市有很大的不同。在中國,除了宋朝以後有一些商業性特強的城市以外,大多數是地方行政的據點,也就是政權的延伸,並不具有上述歐洲城市的自由性和自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