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3 / 3)

“嘿嘿,大小也是個事,不能讓我白等吧。”

沈佳扔給邸玉蘭一百塊錢,心想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夜色中她的臉讓憤怒焚燒,恨不得立刻找陳珮玲算賬。

後來她在一家迪廳灌了一肚子啤酒,把自己灌得差不多醉了,才跌跌撞撞去敲陳珮玲的門。

陳珮玲住大浙江大廈五樓。平日裏,是沒有人敢輕易敲這扇門的。如果不是酒精的作用,沈佳就是有再大的憤怒,也不敢跑到她臥室撒野。

“咚,咚,咚……”沈佳用力擂門,她豁出去了,大不了明天走人,她已做好走人的準備。

沒有回音,整個大樓寂靜一片。

再敲,裏麵說話了。陳珮玲的聲音:“誰呀——”

“我,沈佳。陳珮玲,你給我開門!”沈佳的聲音很高,很野,醉漢罵街一樣響亮。原來她灌酒,就是為給自己壯膽。陳珮玲打開門,意外的敲門聲驚著了她,惶亂中竟連睡衣紐扣都未係好,大片粉胸露外麵,飽滿的乳房上跳躍著藍色的火苗。看清是沈佳,陳珮玲怒了,不能不怒,這種時候,陳珮玲是嚴禁任何人打擾她的。

“有病啊你,敲什麼敲,回去!”

沈佳的淚湧出來,一看見陳珮玲,心裏的憤懣和屈辱齊齊地爆發,幾乎要撲上去,撕爛這個妖魔。

陳珮玲呆愣了幾秒鍾,馬上轉過神來。她聞見一股酒味,借著燈光,看到一張扭曲的臉。略一猶豫,還是將沈佳拉進屋子。

一股粉紅色的味兒撲進沈佳鼻子,裏間若明若暗的燈光下,陳珮玲的睡床發出一股子奇光,一個人影兒半臥床上,被子裹著頭。沈佳看不清是誰,但意識到自己敲門敲的不是時候。

“你好狠心哇,陳珮玲,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啊——你說!”沈佳已經不叫陳珮玲陳總,而是直呼其名。憤怒地指住陳珮玲鼻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痛痛快快鬧個夠。

“女人!”陳珮玲堵在沈佳麵前,重重地說。

“你把我當成了妓女,妓女!”沈佳歇斯底裏,嘯叫聲震得屋子響。這時候,裏麵床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

陳珮玲扶住搖搖晃晃的沈佳,嗬斥著讓她坐下。看得出,內心裏她是不願沈佳受此傷害的,扶住沈佳的手在微微發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一時卻又說不出來。

沈佳仍然機關槍一樣瘋掃著,她的話句句傷在陳珮玲心上。她罵陳珮玲賣身求榮,重色輕友,拿別人的尊嚴、肉體、色相換自己的利益。“你不是我的老總,我恨你!”沈佳最後說。

陳珮玲始終抓著沈佳的胳膊,十指深陷進肉裏。後來她抖抖地將沈佳攬進懷,渾身痙攣著說:“你罵吧,罵出來心裏就舒服了。我不是人,我也恨我自己,恨死了……你罵,罵吧……”

陳珮玲戰栗著,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步步軟下來。她被沈佳的痛苦淹沒了,身為女人,她豈能不理解沈佳此時的心情,但她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詞安慰沈佳,隻能不停地摩挲沈佳的臉,一次次為她拭去淚水。這個時候,她的心裏竟沒有愧疚,真的沒有,有的隻是同沈佳一樣的恨,對男人,對這個世界的恨!

沈佳終於平靜下來,說:“我不幹了,你另請高明吧。”

陳珮玲並沒吃驚,而是很中肯地說:“何苦呢,你以為就我這兒髒,黑暗?告訴你沈佳,這世界沒有你尋找的那種淨土,要想生存,就得付出代價,就得學會忍。忍你懂嗎?忍的啥時心上沒血了,你才能幹成一點想幹的事。”見沈佳沒有馬上離開,陳珮玲心想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接著說:“生為女人,最大的敵人還是你自己,你是個有才華有抱負的女人,但僅有這些還遠遠不夠,得學會犧牲。你走我不攔你,但我為你可惜。”

這話深深地刺激了沈佳,沈佳惶惶離開。

一連幾天,陳珮玲都沒找沈佳。沈佳反而有點坐不住,假使陳珮玲真辭了她,又該到哪裏去落腳呢?沈佳這才發現,對陳珮玲,對浙大,早已有了感情。人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感情。女人啥關都能過,獨獨感情這關,過不了。

偏在這時候,李木楠又提出,讓她聯手,利用陳珮玲跟夏鴻遠的關係,擠走林子強。鬥爭,到處都是鬥爭,都是算計、排斥。茫茫世界,難道真的沒有一片淨土?李木楠都這樣,這世界,還有什麼值得她信賴!

那天晚上,李木楠扔下沈佳,鬱鬱寡歡地回到家。打開門,地上躺著一封信。

我走了。去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你用不著自責,事實上你也不會自責。你不該愛我,我也不該愛你。我們原本屬於兩個世界,不幸錯遇在一起。我曾經幼稚地想,有一天我累了,你會把肩膀借給我,供我依靠。但我錯了。你的肩膀原本就不屬於我,也不屬於任何女人。不錯,你有才華,有野心,有抱負,但這些,都不是我愛的。我原來愛你的忠誠,愛你的善良。現在我發現,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是一種殘缺,是我看走了眼。我沒權力要求你做到什麼,我也不再奢望你能做到什麼,但我還是要說,別忘了你的根本,做人不能太貪,不能太急功近利,更不能忘本。

對了,我找過汪小麗,原本是想跟她解釋清楚一切,讓你們重歸於好。可是她一句話提醒了我,你是一個隻為自己活著的人,在你眼裏,什麼都沒有目標重要,女人不過是你借以避難的場所,難過後,你看到的隻有自己的前程。這話太對了,小麗算是提醒了我,也讓我放下早該放的一切。對了,她已徹底原諒你,你不必為她和我內疚什麼,盡可沒有包袱地去追求你想追求的一切,權力,名譽,女人,但我相信,最終你會一無所有!

這是報應,誰也躲不過。

一連讀了幾遍,李木楠先是震驚,而後是憤怒,最後,目光盯住那行字不動了。

最終你會一無所有——

難道真是這樣?

他倒在沙發上,雙手抱著信,久久,久久都不能平靜下來。

50

郭春海意外地掌了印刷廠的帥印,真可謂創造了奇跡。

操作完全是密不透風中進行的。關鍵時刻,拉他一把的還是林子強。當他躺在那家破招待所裏,真的是萬念俱灰。除了偶爾找個小姐打發一下寂寞,他想不出自己還能做點什麼。林子強奇跡般出現了,開口第一句便問,想不想再當印刷廠廠長?郭春海一骨碌翻起身,想,想,做夢都想哩。

於是,林子強給他麵授一番機宜,末了又叮囑:“以後少給我張狂,夾著尾巴做人,明白不?”

“明白,明白。”郭春海拚命點頭,生怕林子強變卦。

此時的印刷廠已陷入癱瘓,工人早就不上班了,留守的除新廠長楊光泉外,再就是幾個家裏沒事又閑不住的人。郭春海可憐巴巴地走進楊光泉辦公室,一想起自己曾經耀武揚威地坐在那裏,頭垂得就更低了。楊光泉是個沒多少心計的人,幹了多年的技術副廠長,心思全熬技術上去了。見廠長駕到,忙起身迎接,又是遞煙又是倒茶,好像是他對不住郭春海似的。

郭春海心裏一笑,對付楊光泉這樣的呆子,他還是綽綽有餘,便說:“我來看看改製的事。”

楊光泉像是遇到了救星:“改製我真是搞不懂,還是你來幹吧,我一看文件就頭痛,這毛病你也清楚。”

郭春海隨便翻幾頁,佯裝心不在焉地問:“聽說你也自己辦了個小廠?”

楊光泉臉驀地變白,說話的聲音也不像了,唉聲歎氣道:“不折騰咋辦,廠子沒了指望,一大家人還得過日子。”見郭春海一臉叵測,忙又說:“小廠,養個家,糊個口,實在也是沒辦法。”

郭春海啥也沒說,隻是同情地歎了一聲。

這以後,郭春海按林子強提供的名單,天天去串門子,去喧,去談。言談中自然少不了跟別人檢討一番,說以前在位子上,哪些地方做得不對,得罪了的大家,還請多擔待。人總是同情弱者,郭春海都這樣了,大家當然不會再對他有什麼意見。等得到大家的原諒,郭春海話鋒一轉:“我讓李木楠擼了不要緊,人嘛,高也能活低也能就。可廠子不能散,這麼多人靠廠子吃飯哩,散了咋辦?得尋思個法兒讓廠子活過來,活過來大家就都有指望了。”

人們這才發現,郭春海變了。人一旦失去權力,反倒像個人了,話也對路,心也善良,能跟老百姓說到一塊去了。又聽說郭春海讓老婆踹了,房子、家產、孩子,全讓老婆拿走了。此時的他成了一條喪家狗,整日夾著尾巴,東家出來進西家,認錯,賠情,能做的他都做了。你再有氣,還能跟他去較勁?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郭春海現在口口聲聲念叨著廠子,他光棍一條,都能替廠子著想,何況拖家帶口的。

很快,郭春海的口碑又好起來,畢竟是當了幾十年領導的人,大家心底裏終歸還是高看他一眼的。“五整一改”方案一出來,人們的興趣又很快集中到未來廠長(改叫總經理)的人選上。大夥覺得楊光泉太軟,麵條似的,這種人能把廠子管理好?沒底呀——

還有更重要的一條,楊光泉接替廠長後,從不替工人說句話,上麵叫咋他就咋,簡直成了上麵的傳聲筒。這種人靠不住!不像郭春海,敢跟上麵作對。領頭上訪的是誰?是郭春海。踢陳天彪的是誰?還是郭春海。一直跑前跑後,把集資款(現在又說叫股金)從兩萬爭取到一萬的又是誰?還是郭春海!

於是,簽字儀式前一天的股東表決會上,人們齊刷刷把票投給了郭春海,就連楊光泉,也心服口服投了他的票。李木楠整的人,工人們偏要擁護!在他們心裏,是郭春海替他們保住了飯碗。

郭春海真正感謝的,隻有林子強一個。

“我這下半輩子,全交給你了,你說東,我就東,你說西,我就西。我要是敢背你做一件事兒,天打五雷轟。”

林子強笑笑:“你現在是老總了,說話做事別那麼直戳戳的,得講些策略。”

“不扯那些,我個大老粗,拐彎抹角弄不來,還是直腸子好。你說咋整我咋整,你講策略就夠了。我嘛,給你當個看家狗就成了。”

林子強聽到這兒,心踏踏實實落了地。

改製一完畢,郭春海就去跑銀行,他的尾巴依然夾得很緊,逢人三分笑,點頭又哈腰。印刷廠是市上確立的試點企業,銀行少不了得扶持,貸款很快批下來。市領導又親自出麵招攬業務,很短的時間內,印刷廠的機器聲又轟轟響起來。等外地考察團參觀時,廠子已是一片新景象。

李木楠也開始走他的群眾路線。在發現蘇小玉留給他的那封信的第二天中午,單獨請財務部出納員白琳吃了頓飯。白琳結婚不久,新郎在部隊坦克團工作。接到李木楠的邀請,白琳非常惶恐。一個小小的出納員,居然能得到如此高的禮遇,不能不讓她激動。提前回到家,對著鏡子又是打扮又是梳妝,仿佛赴一次至關重要的約會。

整個中午她都是在一種非常複雜的心境中度過的,目光始終盯在李木楠臉上,生怕不小心弄出什麼差錯,壞了李木楠的胃口。幸好李木楠吃得很有味,當然這是她的感覺,她把這感覺一直珍藏著。在她看來,這頓飯關鍵不在吃什麼,而在於跟誰吃。請她吃飯的是李木楠,而且是單獨請,所以不用李木楠表白什麼,她已心領神會了。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白琳總是拿這頓飯提醒自己,凡是到她手中的發票,沒有李木楠的簽字,一分錢都不支付。她的固執後來讓財務部朱部長很惱火,但她自己卻很高興。因為自從這頓飯後,她在財務部的地位明顯提高,再也沒有誰敢對她指手畫腳。

從出納到保管,到采購,到統計,凡是重要崗位上的重要人員,李木楠一一請了過來,或吃頓便飯,或隨便找個地方聊聊天。李木楠發現,領導聯係群眾的方法雖然很多,關鍵一條是領導要主動。領導一主動,群眾的心就近了,而且無形中心裏就有了堵牆,自然而然就把別的領導堵到了牆外。

他的信息一下廣起來,大到某個領導(重點是林子強)跟哪些中層經常在一起,幹什麼,小到廠裏誰在什麼場合發了句牢騷等等,就連廠裏男男女女的私生活也源源不斷彙報上來。他這才發現,河化是個大世界,紛繁複雜,五花八門的事都有,風平浪靜的表象下,原來有那麼多的內容。怪不得河陽城有人說,河化水深呀,水一深,啥樣的怪事都有。

所有信息當中,有一條引起李木楠高度重視。

林子強跟江上月的妻子打得火熱。彙報消息的人說,他親眼看見林子強陪江上月的妻子上街買衣服,而且,胳膊還是挽住的。

江上月跳樓自殺,河陽城引起不小震動。盡管檢察院很快就做出對林子強不予起訴的決定,但在江上月的問題上,卻遲遲不下結論。江上月的妻子肖淑賢一直跟檢察院討說法,三天兩頭跑檢察院哭鬧,整得檢察長沒法辦公。有消息說檢察院讓林子強出麵做工作,肖淑賢居然不鬧了,同意接受檢察院提出的賠償。但在賠償金的分割上,肖淑賢跟婆婆發生了嚴重分歧。婆婆堅持說兒子是她拉扯大的,兒子的命價理所當然歸她。肖淑賢不同意,她是江上月的妻子,江上月活著掙的錢歸她,死了掙的錢豈能落婆婆手裏?林子強建議,把賠償金以女兒的名義存起來,婆婆繼續由肖淑賢贍養。

婆婆突然瞪大眼睛問:“她要是嫁了人咋辦?”

林子強說:“淑賢就是嫁了人,也不會扔下你不管。你想想,這麼多年淑賢是不是拿你當親娘看待的?”

婆婆囁嚅道:“看待是看待,那是有我兒子哩,現在兒子沒了,難說!”

林子強磨了半天嘴皮子,還是說不轉婆婆,索性大包大攬道:“淑賢要不養活你,我養。”

“你……憑啥?”婆婆遲疑地瞪住林子強,臉上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神情。

“不憑啥,江上月是我的兄弟,好兄弟呀——”林子強突然動了感情,痛徹心扉地捂住嘴哽咽起來。

婆婆畢竟老了,經不住林子強連哭帶發誓的勸說,再說也擔憂真跟媳婦鬧僵,後來,點頭答應了。

善後協議簽字前一天,林子強單獨跟肖淑賢有過一次談話。談的時間很長,內容卻無人知曉。這以後,兩家的關係便不一般起來。

李木楠覺得該去看望一次陳天彪了。

這是個下午,特護區靜悄悄的,李木楠推開門,病房裏隻有陳天彪一人,半躺在床上,雙目微閉。他輕輕走過去,坐在床邊,陳天彪並沒睜眼,仍然那麼躺著。李木楠一時有些心虛,頭上開始滲汗。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談話該怎麼進行,陳天彪還會像以前那樣對他充滿期待充滿信任嗎?

望著眼前這張臉,李木楠腦子裏湧出許多往事,他想起陳天彪三顧茅廬去小廠請他的情景,想起初到河化的日日夜夜,想起陳天彪一次次力排眾議,將他一步步提攜到領導崗位上的良苦用心……往事如煙,往事又如一把刀,層層剝開他的心靈。

望著望著,他心裏又浮出另一番感慨。

如果說,主持河化這段日子他有什麼刻骨銘心的感受,那就是對人的感受。人在世界上,如同那些樹,你如果單從樹的枝葉來衡量、來判斷一棵樹的生命力,那你就大錯特錯。樹的生命力不在枝葉,在於根。有些樹根深枝粗,卻沒有幾片像樣的葉子,你不能說它就要枯死。那些千年古樹,一身幹皮,枯枝敗葉,卻風吹不倒,雨淋不死,一活就是幾千年。而那些看上去清秀挺拔,枝濃葉茂的樹,冷不丁一場風就給吹斷了。為啥,它缺的是根呀!

人活歲數樹活根,說的正是這個理……

而在河陽,要想活出根來,是多麼不容易!

“你來啦——”陳天彪微微睜開眼,瞅了一眼床邊默坐的李木楠。

“來了——”李木楠起身,恭順地說。

“遇到什麼難事兒了吧?”

一句話,李木楠的心便濕了。他本來已做好挨罵準備,想不到,想不到啊。

“沒,沒遇啥事兒。”

“沒有就好。”陳天彪複又合上眼,臉色微微變幻著。

“您……恢複得好嗎?”

“好,過兩天就能出院了。”

“哦——”

寂靜。

“分廠……都改了?”

“改了。”

“工人……沒再鬧?”

“沒鬧。”

“廠裏……咋樣?”

“還行。”

又過了半天,陳天彪像是很艱難地問:“你把汪小麗……撤了?”

“有些事,等你……病好我再給你解釋。”

“沒……沒必要,你覺得咋合適就咋弄。我,隻是隨便問問。”

“我是……急了點,但我真是想把廠子搞好。”

“我能懂,我也是……打年輕時過來的。”

“你……聽到什麼,還……還是別亂信……”

“我能聽到什麼,什麼也聽不到呀。”

“都怪我,沒及時彙報。”

“是嗎?”

“……”

“……招弟呢,她咋不在?”

“她回鄉下了,家裏有事。”

“那……我派個人來?”

“不用了。”

液輸完了,陳天彪自己拔了針頭,拿棉球摁住針孔。

“還有藥嗎?”李木楠真想找點事做,可病房裏實在沒啥事兒。

“沒了,你回吧,廠裏不能沒人。記住,幹事就得像個幹事的樣,瞻前顧後不行,耍小聰明不行,要讓人服你,首先自己要行得端,立得正。幹錯了不怕,就怕一錯再錯。河化……不能再出錯了……”

這話,既像是說給李木楠,又像說給他自己。李木楠覺得再待下去沒了啥意思,陳天彪這些話,已經明確把他的意思表達了出來,再想多聽什麼,就有點愚了,遂起身告辭。

一出醫院,李木楠的心情立馬變得不一樣。來時他怕,內心很恐懼,這陣,卻不再怕;來時他愁,這陣,心境居然出奇的明朗。改變心境的方法原來這樣簡單,就是要敢於麵對你不敢麵對的人,敢於麵對不敢麵對的事。他抬頭望望天,天藍得透明,深深吸了一口氣,頓渾身變得輕鬆。

接下來,他要認認真真考慮跟浙江人的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