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出麵前的視線,蘇翊忙斂眸凝神,垂首望地。
他進東宮早,年紀也大,所以記得很清楚。
殿下剛出生時,太醫說他與星毓公主胎裏帶毒,極為病弱,須得精心嬌養,才有可能保住一條命。
彼時先皇後薨逝,裕安帝視之如珍如寶,奇珍良藥如家常便飯般喂給兩位殿下,還讓他們拜大將軍林譽道為師,學習武藝,強健體魄。
雖說如今殿下身體康健,武藝卓絕,但年幼時的體弱多病到底還是影響到了身體。
致使殿下身量不高,也頗為瘦弱,形同女子。
不過,能力不拘於形貌,殿下就算再清瘦,也撐住了東宮,未來還會接管整個大雍。
但——
“唉……”一口氣幹了藥,元陽景歎息,“這幾日怎麼回事,總是犯困乏力。”
頓了頓,她補充:“藥還苦。”
裝病很好,可惜為了裝到位還得喝藥。
蘇翊失笑:“良藥苦口,春困秋乏。殿下犯困乏力,也是情理之中。”
將碗放回去,她看了眼蘇翊:“你說得有道理。”
說著,她又打了個哈欠:“聊著呢,又困了,孤眯一會兒。”
蘇翊端著碗垂首:“是。”
——
相較於元陽景那邊的優哉遊哉,寧玉景昨晚卻很不好過。
有些事情,殿下不讓他做,那他便換個身份做。
總歸是要出一口惡氣,讓那些惡心的小人知道厲害。
隻是,他雖為質子,但一直跟在殿下左右,平日無人敢犯。讀書習字,也是皇室標準。
所以對於一些醃臢惡心之事,他雖有耳聞,卻從未見過。
不像昨夜,他不僅見了,還身置其中那般久。
那些惡心的畫麵,聲音,氣味,就算沐浴過後,仿佛仍有殘留。
那些殘留的東西如同一團火,在他的下腹灼燒,連同腦子裏,也產生了些令人惡心的、大逆不道的畫麵。
他知道,有些地方,為了留客,連熏的香也會用上能挑動情緒的。
隻是他從未想過,自己撞上便撞上,竟還會產生這樣齷齪卑劣、令人作嘔的念頭。
寧玉景抬眸看向神台。
深目高鼻,慈悲溫和的佛祖,不知何時,竟變成了殿下的臉。
殿下溫柔地看著他,視線慢慢地向下,定住。
即便看到他這樣不堪的形態,殿下仍笑著,滿目慈悲憐憫,仿佛在看一位苦海中掙紮的癡愚。
“玉景。”
殿下的聲音如同自天邊傳來,若遠若近。
“是可以的。”
深夜,佛堂中,藥物捅破了他一直以來藏得極好、連自己都不敢直麵的妄念。
他一邊自我厭惡,卻又一邊難以抑製地為此著迷。
就算在佛前跪著,也無法靜心。
如同世間最大逆不道的囚徒,困在世間最令人著迷的囚牢。
他隻能卑微而又卑劣地,聽著他的妄念化成的殿下,溫柔含笑地蠱惑著他。
“你可以如此,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那確確實實是殿下曾同他說過的話。
卻被他用來寬慰自己的不堪。
窗外明月掩入雲中,佛前的人落下一滴淚。
痛苦卻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