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沒有異狀,但剛剛的話大概已經讓降穀零反應過來什麼,“零,你剛剛說警方後來查了監控,結果呢?”

“那個司機沒在任何監控畫麵中出現,車子是後來在海邊一個倉庫裏發現的,已經停在那很久了。”

降穀零停了很久才回答。

奈奈生回想,十幾年前,監控沒有現在這麼多,要查到確實不容易,但也應該覆蓋了很多主要路段和交叉口。

那人能避過所有監控,絕對不是巧合。

加上偷來的車,和司機下車後的反應……

這場車禍不可能是意外。

她還有更多疑問。

比如零的父母在加班結束後,為什麼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走了和車站方向不同的路?

——那條偏僻的小巷究竟是通往哪裏的?

——他們又準備在這個天氣惡劣的晚上去做什麼?

有什麼急事,非要在那天去做不可呢?

……

【叮——】

突然跳出的提醒打斷了奈奈生的思路。

【完成:主線任務“零的過去”(階段1)】

【任務目標:聽降穀零講述父母身上發生的意外(1/1);親密度達到200(1/1)】

【解鎖:主線任務“零的過去”(階段2)】

【任務目標:共同推理,還原當年案件真相(0/1)】

【當前階段任務完成度:1/3】

【請再接再厲!】

【提示:本次任務獎勵將會在全階段完成後發放,敬請期待。】

第二階段的任務果然需要推理。

奈奈生並不覺得意外,她關閉係統提示,決定將所有照片重新看一遍。

一定還有細節被她忽略了。

奈奈生來來回回切換著那些照片。

那二十幾張照片幾乎將整個案發現場的角落和細節都拍到了,偶爾有幾張模糊,緊接著又會補上同樣角度的新照片。降穀零沒有錯漏任何細節,完整而清楚地將整個現場印刻在了相片當中,跨越了接近兩年時間,再次將那個寒冷黑暗的雪夜呈現在她麵前。

奈奈生沉默著,不自覺板下臉,一遍又一遍地翻閱每個細節。

她一定要幫零找到那時的凶手。

從那個冬天開始,降穀零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至今還逍遙法外,不覺得太不公平了嗎?

奈奈生帶著隱忍的憤怒,專注狀態下,她沒能注意到降穀零很久都沒再出聲。

然而直到看到幾乎麻木,也沒能再發現新的細節,難以解決的疑惑倒是攢了一大堆。奈奈生閉了閉酸澀的雙眼,休息片刻再睜開,餘光忽然注意到某張照片的最下方,積雪上似乎有幾個微小的圓形孔洞。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痕跡?

終於發現新線索,奈奈生精神一振。

那痕跡實在太小太小,不過小指寬,十年前的手機像素又太糟糕,如果不是降穀零是彎腰拍攝的,大概根本沒法留下。

奈奈生用兩根手指滑動屏幕,放大,再放大。

那痕跡越來越清楚,她同時注意到痕跡再下麵白色球鞋的邊緣。

那些小洞離降穀零站立的位置很近,沒被他不小心踩到破壞掉真的太幸運了。

“呐,零,你對這個……”

腦海中閃電般劃過一個念頭,奈奈生正要開口的詢問突然止住。

心中蹦出的猜測讓她頭皮發麻。

不是,根本不是幸運。

因為那些痕跡,本來就不是凶手留下的。

奈奈生緊緊盯著球鞋旁那些可疑的圓形小孔,一旁的積雪幹淨潔白,隻有那裏露出了底下被雪掩埋的黑黝黝的路麵,顯得相當突兀。

……那是眼淚落下融化出的痕跡。

她的心跟著一起沉下。

【用照片將她帶回那一晚的案發現場】什麼的,根本不可能。

誰也沒辦法和那晚的降穀零感同身受。

在救護車來之前,站在寒風刺骨的夜裏,踩著積雪,一點點用手機拍攝出整個案發現場。那偶爾出現的一兩張模糊畫麵,還有緊隨其後同一角度清楚的畫麵……

奈奈生閉了閉眼,喉嚨發哽。

降穀零一次又一次地手抖,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拍攝,竭盡全力留下最後一刻的證據時,他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

自己怎麼還能去誇他沒有錯過任何細節。

他明明一點都不冷靜。

現場地麵留下的雜亂痕跡,有一多半都出自那一雙白色球鞋,她卻視若無睹。

奈奈生從小到大學了很多相關知識,血跡、指紋、足跡鑒定……足以讓她憑借那些還原出整個現場。

可沒有一樣教過她怎麼設身處地地和當事者共情。

直到那個“當事者”變成零,用近乎殘酷的方式給她狠狠上了一課,奈奈生才猛然驚醒。

她咬著牙,在心中驟然湧起的悶澀中,自虐般地在腦海裏重建著那時的場景。

隻有十七歲的降穀零,抱著傘,在大雪紛飛的夜裏出門時,會想到從這一天開始,整個人生都將改變嗎?

她去過很多很多次案發現場,她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做到麵對任何場景都心無波瀾。卻對著手機屏幕裏像素極低的遊戲畫麵,時隔數年有了想要落淚的衝動。

滿腔憤怒化為酸楚,奈奈生沉默幾秒,再開口時,盡管已經極力忍耐卻還是在尾音流露出幾分顫抖。

“零,我不看了。好不好?”

她轉頭看向坐在地上的少年。

降穀零抱膝安安靜靜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聞言略顯遲鈍地抬頭,前額的碎發有些長了,在鼻間和眼下掃出一片陰影。

那陰影顯得他眸色也更深沉。

奈奈生狠狠攥了把自己,把所有酸澀都憋回去。

……她發現自己第一次那麼想要擁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