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到的霍別然是無賴的,嬉皮笑臉的,就算是生氣,她都知道他絕不敢把她怎麼樣,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篤定,就好像不管這個人怎麼變,還是當年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麵的白嫩小少年。可是,在外人麵前的霍別然卻不是這樣的。她看得出來這些人是真的怕他,這種怕裏有敬畏,有佩服,還有對身居高位者的一種尊重。她聽見他打電話談事情,口氣淩厲殺伐決斷,哪裏還是那個即時被她惹毛了都還隻能捏著拳頭活生生把氣憋回去然後一臉沮喪的霍別然?
她覺得這樣的霍別然很新鮮,這新鮮裏又帶著點點傷感,她不是一個容易自卑的人,卻在這樣的霍別然麵前第一次覺得,她不知道為什麼他非要對她另眼相待,她找不出理由。他明明值得更好的。簡寧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她不是沒見過霍別然交女友,正是因為多了,她才跟他漸行漸遠,但以前的她看待這些女人分明不是這樣的。她可憐她們,她藐視她們,又不屑於與她們為伍,那種微妙的心理貫穿著她漫長而又苦澀的青春,今天才猛然覺醒,她其實是嫉妒的,可是這嫉妒裏又帶著點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而這種優越感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她知道她之於霍別然終究是不同的。簡寧被自己的心思嚇了一跳,這種帶著點羞恥感的洞悉讓她明白了一件事,她的有恃無恐不過是因為仗著霍別然對她的執念罷了。你在拒絕別人甚至傷害別人的同時,其實也在享受著這樣的愛不是嗎?
“想什麼呢?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霍別然剛忙完一陣就看見簡寧在那發著呆,而且臉色變幻不定。
“啊?沒,沒什麼。”簡寧看了一眼霍別然,聽見自己如擂的心跳聲。
“杜益民有沒有怎麼你?”
“沒有。”
“走吧,我們吃個飯然後就回去。我讓家裏不要弄我們倆的飯了。”
簡寧心神未定地跟著他出門上車一直走到餐廳坐下,她都還沒緩過來。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霍別然了,那種惡聲惡氣做慣了的樣子她突然就不擅長了,而這段時間雖然低眉順眼可心底還是抵觸著,言語上也自然冷了幾分,可被自己剛剛那念頭撼了一下,她一下有點手足無措了。
“你這是怎麼了?”
“霍別然,”簡寧頓了頓,“你到底看上我哪點了?”
霍別然摸了摸她額頭,“沒燒啊,你怎麼了?”
“回答我。”
“這種問題你怎麼可能會問出口?你不是總是嘲笑問這些問題的女人很幼稚嗎?寧寧,你今天這是唱哪出啊?”
“我覺得其實你也挺可憐的。”簡寧看著他,想起他天天尾隨著她上下班,處心積慮地討好她,她撂一句話讓他疼半天,下一次他又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貼了上來。
“我?可憐?怎麼這麼說?”霍別然正了正神色。
“霍別然,我真的不是個討人喜歡的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是。你明白?”
“恩,我明白。但隻需要我喜歡就行了。”
“知道我離婚是為了什麼嗎?”簡寧看著霍別然,她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一切真相都比不過當事人自己的陳述,“那天杜益民他媽翻出了我的病曆,她知道我做過宮外孕手術切除了半邊輸卵管。”
“寧寧,你不要說了。”霍別然變了神色。
“你知道了?”簡寧看著霍別然,“難怪。”
“寧寧,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好不好?”
“你聽我說完。其實這個事情是我不對在先,我不該瞞著杜益民。但是這就是我的性子。我跟杜益民結婚這麼久,我知道他在外麵花天酒地,我也知道他在外麵有人了,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們結婚三年,是三年,不是三天,我今天看著他,跟看陌生人一樣。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會覺得這三年這麼嗖嗖地過下來,其實我一點也沒有關心過他,我扮演著所謂妻子的角色,但是我一點都沒有入戲。我做著那些該做的事情,但是從來就沒上過心,我難過但就那麼一點點,我傷心,也就那麼一點點,然後,我今天離婚了,我看著他跟那女孩一起,我竟然還真的發自內心祝福他們。我突然明白,其實,我就是這樣一個人,自私透頂。自私到我連普通人的生活都過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