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一結束,就離春節不遠了。霍別然忙完手上的事,在西市買了一堆年貨,準備年二十九這天就回濱江市。他媽在電話裏嘟囔著如果還是一個人回來就不用回來了,他掛了電話,無奈地笑了笑。
盛鐵怡在他準備年貨的時候給他打了個電話。自從認識之後,兩個人的相處倒像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一樣,盛鐵怡在電話裏打趣他說,需要租個女友回家過年麼?他笑著說,咱們倆互利互助不是更好。盛鐵怡隨口說了一下自己最近相親的事兒,主要還是跟他拜個年問個好,兩個人說說鬧鬧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
霍別然隱約有點明白盛鐵怡對他還是有點好感的,但這種好感還不足以讓她做更多的事情,也不過隻是言語上試探了幾句也就算了。他也不是沒想過把盛鐵怡帶回家給他家老太後交個差,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大年二十九這天,簡寧跟著杜益民回了他家。杜益民照例在路上念叨,說些每年為了回哪家過年真是一件操心事,然後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簡寧一眼,簡寧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覺得過年這幾天怎麼都得在他家過,盡一個兒媳婦的本分。要論往年,簡寧都覺得麻木了,不就是去他家領略一下他媽的白眼和那些含沙射影的話,她該做的做了也就是了,大年三十她是要回家陪她媽的。之前在他家受點氣也沒什麼。可是今天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些年養出來的那種平心靜氣的心境就變了,就連聽著杜益民這些敲邊鼓的話都覺得尤為不順耳。她忍著沒出聲,真是臉色卻冷下來了。
其實這一年多,簡寧跟杜益民媽的關係已經變得很惡劣了。雖說婆媳關係被世人說得像一對天生的仇敵似的,但簡寧知道,上沒上心那是兩回事。剛結婚那陣都還好,因為都在西市,有時候周末杜益民就要帶簡寧一起回家吃個飯什麼的。簡寧一開始也挺配合,但是言語之間杜益民他媽那種揮之不去的市儈氣就讓簡寧有點受不了,當然真正惹到簡寧的還是杜益民他媽有次說了句,“你媽這樣一個人住在那邊,又不找個老伴兒,那以後有個啥事還不是落到你們頭上,這負擔挺大的吧?你就不勸勸你媽找個伴兒什麼的。”聽一次就算了,聽多了簡寧就算再沒脾氣也會被惹火了,後來就開始想著各種各樣的借口周末不回他家吃飯。日子久了,矛盾也就更深了,她不想解釋,也不想去緩解這樣的矛盾,就任由著關係惡劣下去,這樣更好,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除了簡寧她媽的事,現在杜益民他媽最不能忍受的是還是簡寧一直沒生孩子。這簡直成了他媽的一個心病,可惜簡寧水潑不進刀插不進,結果自己兒子還偏要站在她那一邊,說什麼晚兩年再生也沒什麼。一個女的都三十出頭了,還不生小孩是要到了六十歲才老蚌生珠麼?真是荒唐!
往常不是逢年過節,簡寧是絕不會踏入這道門了,就算踏入了迎麵來的也是些冷言冷語,但再冷場麵上還是能過得去。可是今天很明顯氣氛不一樣。
他們是臨近中午才到的,一進屋,冷鍋冷灶不說,他媽坐在沙發上,他爸開了門之後什麼也沒說就進了客廳,一臉的冷峻。
簡寧剛一進屋,就看了眼他爸媽的神色,心裏暗歎:這架勢,難道是要升堂?
“益民,你給我過來,坐這。”他媽發話了,連眼神都沒給簡寧一個。
“幹嘛了呢,這是?今兒是要出去吃?”杜益民也察覺到今天家裏氣氛不對了。
杜益民他爸給他遞了個眼神,杜益民看了眼簡寧,就順勢就在他媽旁邊坐下了,順手拿了一個水果,還沒剝進嘴裏,她媽就扔給他一份病例。
“你給我好好看看!”
杜益民有些不明就裏,接過來看了幾眼,還沒看完臉色就變了,抬起頭看著簡寧,“半側輸卵管切除?”
簡寧原本以為他媽又在鬧什麼幺蛾子,但沒想到居然會調到自己的病例,當下怒不可竭,一把搶過病例,衝著他媽質問:“誰給你這樣的權利?”
“喲!這還惡人先告狀了?我就說這結婚三年了,連屁都沒放一個,結果居然找了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瞧你這副斯斯文文的樣子,嫁給我們家益民之前不知道在外麵作了什麼孽!真是荒唐!”
簡寧隻覺得一股怒火快要燒得她神誌不清了,這是她久久沒有愈合的傷口,卻突然間被人撕裂開來,呈現在眾目睽睽之下,成為淫蕩、不貞、殘缺的證據。
“夠了!”簡寧雖然跟杜益民他媽不對付,但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衝著她大喊。喊完之後,在場的人都安靜了。簡寧渾身發抖,從來沒覺得這個房子原來寒冷刺骨。
她捏著那份病曆,都快要捏出水來,環視了坐在沙發上的那幾個人,把他們的表情都盡收眼底之後,她轉身就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