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方才魏酃也囑咐了,以後關於謝偷白那些瞎編亂造的流言不必過多言說,於是他擺了擺手道:“沒什麼,沒什麼……”
魏酃點了點頭,又低頭看了一眼他胳膊上挎的菜籃子,說道:“你喜歡吃這些清淡素菜。”
柳策川不知道他這話問的是什麼意思,愣了片刻回答道:“我們在塞北的時候不就吃的是這些嗎,方才上街的時候看到就買了,將軍若是不喜歡,屬下待會再出門買些別的回來。”
魏酃也不是計較這些,隻不過這麼些年身邊這些屬下一直跟著他吃的就是這些寡淡粗茶淡飯。
一直跟在他身邊秉持的就是些投身塞北、埋沒於黃沙,忠於國家忠於將領的這些愚忠的念頭。
正如謝偷白所說的那樣,他們用身軀做了塞北的盾,用鮮血澆灌塞北的白草,用枯骨構築成安朝堂權欲熏心的一群隻為利己的謀略者,他們拋卻自己拋卻自我本心,拋卻青雲拋卻家園,拋卻夢裏曾無數次自己想活成的樣子,到頭來隻為促成成安那群豺狼虎豹的毫無愧疚良心的苟且偷安。
眼下這筐籃子裏的蘿卜青菜就十分諷刺紮眼。
雖說此次他們是代罪回朝,但畢竟訇關戰敗一事朝廷抓了人也下了獄,如今他和柳策川二人又不是做犯人,上街一趟買菜能買成這副樣子,真不知是他平日在塞北對他們太過嚴苛還是這人太過於老實。
既然回了京都即是回家,那回了家便應當想吃什麼便吃些什麼,還要吃些頂好的才是。
他又囑咐說道:“買些你自己喜歡吃的,銀子不夠用便去書房拿。”
柳策川又愣了,怎得他家將軍今日陰晴不定的叫他這般受寵若驚?
不過轉念一想,或許就是因為很快就吃不到京都的東西了才這般叮囑的罷,塞北戰事在捷,他們總不能一直在京都耽誤,便問道:
“將軍,我們是不是過幾日便回塞北了可是徐副將他還在獄中”
魏酃也是佩服他這種推理的邏輯:“誰告訴你我們過幾日就回塞北的?”
柳策川疑聲不解道:“那您為何——”
”策川,你在塞北從軍多少載了?“魏酃打斷他的話問道。
柳策川凝眸細想了一番,說道:“回稟將軍,已經五年有餘了。”
魏酃接著問道:“回過幾次家鄉?”
柳策川並不是成安都城的本地人,他家鄉是成安附屬州城的酈州,山水僻遠。
當年都城招兵的時候,朝廷發派的典軍校尉親自到各個州城招募,當時他正值參軍年歲,家裏也不大寬裕,便隨軍去了塞北。
他回道:“也就是去年年關的時候回去了一趟,不過屬下的家鄉距離太遠,回去也不大方便,而且近幾年戰事緊湊脫不開身,軍中弟兄們有家難回的大有人在,這也沒什麼課計較的。”他苦笑。
魏酃垂眸:“策川,將軍府就能是家,”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府門,又接著道:“雖這裏什麼都沒有,但有自在。”
先前謝偷白的話點醒了他,如今的塞北不僅隻魏酃忘記了他還有個叫魏思淵的身份,其他的人也一樣,他們在經久殘酷的風霜裏,逐漸無可避免地忘了他們自己最普通的樣子。
柳策川看著魏酃的眼睛,忽然覺得喉嚨有些堵:“將軍?”
魏酃又看向他胳膊上挎著的菜籃子說道:“這些去喂給踏雪。”踏雪是魏酃回來騎得那匹戰馬,在戰場上跟了他也有七八年。
柳策川好不容易咽下去喉嚨裏那一團酸澀,點了點頭道:“屬下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