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繭對麼。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席繭後退兩步,剛才在遊戲裏的變態氣質消失了,變得緊張又無措,瞬間戴上了他的麵具。

“席繭是誰?你認錯人了。”

男人盯著他,“別害怕,我沒有惡意。”

他正要伸手過去,突然警覺,猛地矮身避過幾發悄無聲息的子彈。

周圍車燈閃爍,幾十輛車把兩人圍在了中間,車頂還站著幾個拿槍的人。

“殺人鬼傾巢出動,原來是要抓一個新人玩家。”車門開了,一個男人走出來,帶著墨鏡,肩膀上還蹲了一隻猴子,他冷淡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太缺錢,都跑出來搶劫了。”

殺人鬼,是螺旋藻遊戲專門派出來清掃城市的走狗。

他們死不了,沒有情感,就像是一具被導入數據命令的機械人,一旦出現,就是殺人。

殺那些長期停留在城市,不願意進入遊戲世界的玩家。很多人寧願待在遊戲裏,也不願意麵對這些手法殘忍的巡邏隊。

也有不怕他們的,雖然是極少數。

自封軍火庫的幫派仗著自己武器多,還能硬拚拖上個幾分鍾,但不是緊急狀況,都會避免爭鬥。

這次席繭的表現實在紮眼,幫派頭目為了搶這個新手都動了血本兒,折上幾個人也得把他給弄過來。

但殺人鬼一點也不好應付。

黑衣人從車上下來,拎出背上的鐮刀二話不說就殺了過去,速度快得超出常人,每一刀都帶起了絲絲黑霧。

而那些拿著槍炮的也一點不發怵,愣是拿命硬拚,一時間不分輸贏,戰況相當猛烈。

席繭被忽略在一旁,有點懵,這是碰上街頭混戰了?現在都能在海邊聚眾鬥毆了?警察不管嗎?法律這麼鬆了嗎?

他看了看殺紅眼的殺人鬼,又看了看周圍一群圍攻的人,接著又看向那輛被冷落在一邊的機車。

既然都是打架鬧事的人。

那必須得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來懲戒他們。

“轟隆隆——”

刺耳的馬達聲又響了起來,並且沒有任何停頓,“嗖”一下就竄了出去。

殺人鬼不殺了,幫派也不舉著機關槍突突了。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如果沒看錯,剛騎著殺人鬼的摩托的,應該是那個萌新?

頭目:我真是開眼了。

殺人鬼:摩托被偷,這還是第一回。

“愣著幹什麼!追啊!”

幾十輛車趕緊撤離朝著席繭的方向追過去。

殺人鬼站在原地,拿出一個表盤看了看,上麵閃爍著一個紅點,正在快速移動。

席繭雖然沒騎過機車,但他以前看班長騎過,沒這個帥,是那種很土的摩托,騎的慢吞吞的。這個很霸氣,騎著還算順手,就是太沉了。

他動作有點笨拙僵硬,但速度不慢,車飆的橫衝直撞。

沿著街道,他越騎越覺得不對勁,直到衝進一個路口,他看後麵沒了聲音,才把摩托停在路邊,打算問問情況。

實在不對勁。

他覺得自己好像走錯了時空。

高空居然飄著數十個花花綠綠的螺旋藻狀的東西,巨大壓抑,像氣球,又像卵泡。詭異的很恐怖。

路上人很少,車都壞在一邊,上麵滿是鐵鏽,櫥窗也都是碎的,沒有人營業,門把都落了厚厚一層灰。

路邊還零零散散坐著幾個人,身上罩著黑色的大袍子,像流浪漢,又不太像,蜷縮在角落發出極其怪異的嗚咽聲。

就像在遊戲裏聽到的那些病人變異的聲音一樣。

席繭沒敢上去問路,直到看見一個比較正常的。他就站在街角,懷裏還抱著把電吉他在調音。

不成曲的調子在這混沌又奇怪的血色城市裏飄蕩著。

席繭小心翼翼地走近,“請問,您見過一個,高高瘦瘦,穿的花裏胡哨,還塗了指甲油的人嗎?”

吉他手抬眼看向他,“彩色指甲油?是叫沈奢嗎。”

席繭趕緊點點頭,“是的是的。您知道去哪能找到他嗎?”

男人眼神很平靜,沒有任何懷疑和探究,好像隻專心於自己的音樂,他隨口道,“你是誰?怎麼會知道沈奢?”

席繭說,“我是他同學,從外地來的,嗯來投奔他。”

吉他手抬眼看他,“我倒是知道他去了什麼方向。但這裏路很多,不好找的。”

這是唯一一個沒戴麵具,看上去很普通的路人。

席繭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可信任。

“您給我指條路,我自己去就行。”

吉他手看著他,“沈奢在這座城市裏,現在可是人人喊打呢。你怎麼不去投奔其他朋友?”

席繭語氣認真,“他人很好的。就是有點自閉,很多話憋心裏不說,熟了就好了。”

吉他手:“”

他想了想,“你有車嗎?離的很遠,走的話可能要走很久,我可以送你一程。”

席繭搖搖頭,“不用,我有摩托車。不用麻煩您的。”

吉他手愣了一下,“摩托車?”

席繭:“嗯。”

吉他手原本平淡的表情變得疑惑起來,“哪來的摩托?”

那分明是殺人鬼的坐騎。

席繭誠實道,“海邊有幫人在打架,我看這摩托被扔到一邊,以為沒人要了。就想騎著去警局報警,誰知道公安局的門全都關著,我就騎過來了。”

吉他手:“”

他拎著吉他走近兩步,“喜歡唱歌嗎?我有個樂隊,要不要加入?”

席繭:“樂隊?”

這種地方竟然還有樂隊?

男人點點頭,把一張名片塞到席繭手裏,“這是我的號碼,什麼時候感興趣了,就聯係我。”

他伸出手,“我叫張雀食。”

席繭也伸出手,“你好,我叫席繭。”

照著他指的方向,席繭騎上摩托就走。

張雀食靠著牆,神情平靜的看著他離開,旁邊拐角走出來一個女人,咬著煙問他,“你這是玩的哪一出兒?”

張雀食淡淡道,“雖然剛見著本人,但和我猜測的一樣。”

“看似單純天真,其實警惕心很強,帶有目的性的接近都是沒用的。他會像剛才那樣,搶了車就跑,”張雀食輕彈琴弦,一串席繭剛在遊戲唱過的旋律滑了出來,“得慢慢來,讓他一點點放下戒心,主動靠近。”

女人一臉懷疑,“你這是把他當獵物呢?別忘了啊,才剛看過直播,這小孩兒實力深不可測,惡劣得很,你怎麼確定他會上鉤?”

張雀食笑了笑,“照沈奢的一貫操作,肯定不會讓他一直跟著。現在時機也並不合適,不能讓他反感。”

“靠近獵物的機會,是要耐心等的。況且,還是個吉祥物,誰不想要呢。”

“這倒是。沈奢別的不行,坑人向來有一套。”女人問,“那下個副本要不要和他進同一個?”

張雀食看著他的背影,“可以考慮。”

全城都在搜尋席繭的蹤影時,他騎著大摩托已經騎了一大段路。

直到這塊兒更加安靜,他才聽見摩托上好像有什麼在“叮叮”響。

停下仔細一看,發現上頭居然有一個袖珍小圓盤,還閃爍著一個小紅點。

定位嗎。

席繭歎氣,看來不能再騎這個了。

他把車放到一邊,揉了揉有點疼的腿,打算走著去。

這片地方全是老房區,大廈都斷成了一半,被好多殘垣廢墟包圍著。

他走了很久,才看到唯一一棟亮著光的小樓。

那是個形狀極其怪異的建築,竟然像隻銀色鐵片包裹的孔雀,尾巴那裏插著一堆鋼筋鐵管,還噴了五顏六色的油漆。

真是符合沈奢審美的淩亂藝術風格。

席繭走上前,輕輕敲門,沒反應,又按了下門鈴,這才聽到腳步聲。

門拉開,光線流了出來。

真的是沈奢,他站在那兒,披了件浴袍,一臉不耐煩,“誰”

看到席繭,他的驚訝一閃而過,“你是怎麼找來的?”

席繭臉色蒼白,衣服濕透了,還在滴水珠。嘴唇也沒有血色,鞋子還丟了一隻,狼狽的不行,看起來很是淒慘。

他張了張嘴,表情慌張,“班、班長,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就來找你了,這裏到底是什麼,什麼地方啊。”

如果沒看剛才的直播,沈奢差點就信了這幅驚慌失措的模樣。

他靠著門框,垂眼,懶散道,“嗯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