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霍夢擰眉看向躺在床上的柯影,柯影咳嗽了一聲說:“不用,這點小病沒什麼的,哥,你快去忙吧。”
霍夢眉頭稍稍展開了一點,站起身道:“實在不舒服跟我說,我再過來。”
柯影虛弱地點頭說好,霍夢出門之前還瞪了項塵一眼,項塵偏過頭懶得理他。
霍夢腳步剛離開,柯影就蒙著被子低聲抽泣了起來,項塵走過去捏著柯影的肩膀,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晚上酒足飯飽過後小泥屋對麵的樓上特別熱鬧,笑聲都傳到了項塵耳朵裏,此時柯影已經迷迷糊糊睡著了。
項塵來到霍夢的婚房,這時已經擠滿了許多人,他們正在鬧洞房,裏麵掛滿了氣球和紅色喜字,林婉一身紅色古裝漢服坐在床尾,霍夢被大家起哄要他親林婉的腳。
霍夢一臉春風得意的笑容,蹲在林婉麵前,輕輕脫了林婉的繡花鞋,在她潔白如玉的腳背上覆下一吻,瞬間房間裏就炸開了鍋。
項塵轉身下了樓,回到了小泥屋,他看著躺在床上昏睡的柯影,又看了看對麵樓上傳來的哄笑聲,心裏像被一塊石頭壓住,壓得他透不過氣。
那天洞房鬧到很晚才結束,柯影的燒也到很晚才慢慢退了一點,項塵到天初曉才睡著。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項塵準時醒了,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柯影的額頭,這時柯影還在熟睡,睡得很沉,呼吸很輕,項塵摸到他微涼的肌膚時,勾起唇鬆了一口氣,柯影的燒總算是退了。
柯影的恢複能力不得不說是真的很強,沒過兩天他就可以有說有笑,還可以下床和項塵一起編竹椅。
項塵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延續到他離開這個村子的那一天,可是並沒有,在一個櫻花爛漫、天氣晴朗的日子,柯影悄無聲息地走了。
隻留下一張兩行字的字條:
塵哥,我走了。
謝謝你。
就像要預感到這一天的到來一樣,項塵並不驚訝,他看著枕邊一張硬殼子紙上認認真真用正楷寫的兩行大字,心裏卻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放下了。
是那塊壓著的石頭放下了,他知道,柯影不用再遭受心靈的折磨了,柯影帶著那個隻有他們兩個知道的秘密走了。
有誰能夠看著自己所愛之人每天在自己麵前和別人恩恩愛愛?
也許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是真的承受不住了,所以選擇了逃開。
也許那個已經遍體鱗傷的少年看見藏在心底的那個人找到了幸福,便心無掛礙地,在這個他最喜歡的櫻花盛開的日子裏,獨自默默離開。
幾天前柯影曾對項塵說:“有了你教我的這手技術活,我到哪裏都餓不死了。”
可能就在那時候,或者更早,柯影就已經打算走了,打算離開這個讓他傷心又讓他開心的地方。
項塵很慶幸,能教他學會這個不怎麼體麵卻能養活自己的所謂的技術活。
霍夢和霍德似乎並沒有因為柯影的離開而影響到他們的生活,霍德還是每天扛著鋤頭下地幹活,霍夢還是每天惹林婉生氣然後低聲下氣地哄林婉。
這個地方所有的東西似乎都沒有變化,唯一改變的,是柯影不在了。
五月份的一天,櫻花落滿了地,霍夢來到小泥屋,丟了一把鑰匙給項塵:“你走吧,帶著你的狗。”淡淡的語氣,沒有了之前的驕橫與不可一世,卻帶著一縷不易察覺的憂傷。
霍夢轉身走的時候,項塵啞著嗓子問:“柯影對你的好你難道一點都感受不到嗎?”
這一問,仿佛世間所有的聲音一瞬間都被抹去了,霍夢的腳步戛然而止。
項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也許是不甘心,更或許是為了替那個守了這麼多年又默默離開的少年要個答案。
等了許久,霍夢說話了。
“我知道。”霍夢說。
三個字傳到項塵耳朵裏,他看著霍夢的背影,手指蜷在一起,緊緊貼在腿側。
“可是,”霍夢低聲道,“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
這句話剛說完,項塵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他轉過身握緊手上的鑰匙,咽下喉間的苦澀,說:“你走吧。”
身後的腳步聲匆匆走遠,項塵一隻手撐在桌子上,想起那天柯影站在櫻花樹下低吟的那首詩,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櫻花紅陌上,楊柳綠池邊,燕子聲聲裏,相思又一年。”
這天晚上,項塵給項齊打了個電話:“爸,你安排車子來接我吧,我的狗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