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回 圖財害命旅店營生 相女配夫閏閣本分(2 / 3)

原來角門以內仍是正房、廂房以及耳房,共有數間。隻聽屋內有人問:“母親,前麵又是何人來了?”婆子道:“我兒休問,且將這包裹收起。快快收拾飯食,又有主仆二人到了。

老娘看這兩個也是雛兒,少時將酒預備下就是了。”忽聽女子道:“母親,方才的言語難道就忘了麼?”甘婆子道:“我的兒呀,為娘的為何忘了呢?原說過就做這一次,下次再也不做了。偏他主仆又找上門來,叫為娘的如何推出去呢?說不得這叫做一不做、二不休。好孩子,你幫著為娘的再把這買賣做成了,從此後為娘的再也不幹這營生了。可是你說的咧,傷天害理做什麼?好孩子,快著些兒罷。為娘的安放小菜去。”說著話又出去了。

原來這女子就是甘婆之女,名叫玉蘭,不但女工針黹出眾,而且有一身好武藝,年紀已有二旬,尚未受聘。隻因甘婆做事暗昧,玉蘭每每規諫,甘婆也有些回轉。就是方才取酒藥蔣平時,也央及了個再三,說過就做這一次。不想又有主仆二人前來。玉蘭無奈何,將萊蔬做妥。甘婆往來搬運,又稱讚這相公極其俊美。玉蘭心下躊躇。後來甘婆拿了酒去,玉蘭就在後麵跟來,在窗外偷看。見這相公麵如敷粉,白而生光,唇似塗朱,紅而帶潤,惟有雙眉緊蹙,二目含悲,長籲短歎,似有無限的愁煩。玉蘭暗道:“看此人不是俗子村夫,必是貴家公子。”再看那仆人坐在橫頭,粗眉大眼,雖則醜陋,卻也有一番嬌媚之態。隻聽說道:“相公早間打尖,也不曾吃些什麼。此時這些菜蔬雖則清淡,卻甚精美,相公何不少用些呢?”又聽相公嚦嚦鶯聲說道:“酒肴雖美,無奈我吃不下咽。”說罷,又長歎了一聲。忽聽甘婆道:“相公既懶進飲食,何不少用些暖酒,開開胃口,管保就想吃東西了。”玉蘭聽至此,不由地發恨道:“人家愁到這步田地,還要將酒害人!我母親太狠心了!”忿忿回轉房中去了。

不多時,忽聽甘婆從外角門過來,拿著包裹,笑嘻嘻地道:“我的兒呀,活該我母女要發財了!這包裹比方才那包裹尤覺沉重。快快收起來,幫著為娘的打發他們上路。”口內說著,眼兒卻把玉蘭一看。隻見玉蘭麵向裏,背朝外,也不答言,也不接包裹。甘婆連忙將包裹放下,趕過來將玉蘭一拉道:“我的兒,你又怎麼了?”誰知玉蘭已然哭得淚人兒一般。婆子見了,這一驚非小,道:“哎呀,我的肉兒,心兒,你哭為何?快快說與為娘的知道。不是心裏又不自在了?”說罷,又用巾帕與玉蘭拭淚。玉蘭將婆子的手一推,悲切切地道:“誰不自在了呢?”婆子道:“既如此,為何啼哭呢?”玉蘭方說道:“孩兒想,爹爹留下的家業夠咱們娘兒兩個過的了,母親務要做這傷天害理的事做什麼?況且爹爹在日,還有三不取:僧道不取,囚犯不取,急難之人不取。如今母親一概不分,隻以財帛為重。倘若事發,如何是好?叫孩兒怎不傷心呢?”說罷,複又哭了。婆子道:“我的兒原來為此,你不知道為娘的也有一番苦心。想你爹爹留下家業,這幾年間坐吃山空,已然消耗了一半,再過一二年也就難以度日了。再者你也不小了,將來陪嫁妝奩,那不用錢呢?何況我偌大年紀,也不弄下個棺材本兒麼?”玉蘭道:“媽媽也是多慮。有說有的話,沒說沒的話。似這樣損人利己,斷難永享。而且人命關天的,如何使得?”婆子道:“為娘的就做這一次,下次再也不做了。好孩子,你幫了媽媽去。”玉蘭道:“母親休要多言。孩兒就知恪遵父命。那相公是急難之人,這樣財帛是斷取不得的。”甘婆聽了犯想道:“鬧了半天,敢則是為相公。可見他人大心大了。”便問道:“我兒,你如何知那相公是急難之人呢?”玉蘭道:“實對媽媽說知,方才孩兒已然悄到窗下看了,見他愁容滿麵,飲食不進,他是有急難之事的。孩兒實實不忍害他。孩兒問母親,將來倚靠何人?”甘婆道:“噯呀,為娘的又無多餘兒女,就隻生養了你一個,自然靠著你了。難道叫娘靠著別人不成麼?”玉蘭道:“雖然不靠別人,難道就忘了半子之勞麼?”一句話提醒了甘婆,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呀,我正愁女兒沒有人家,如今這相公生得十分美俊,正可與女兒匹配。我何不把他做個養老女婿,又完了女兒終身大事,我也有個倚靠,豈不美哉?可見利令智昏,隻顧貪財,卻忘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