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說:“傻妹,省下這點錢買鹽都不夠鹹!我們現在有400多號人吃飯呢。”
我愕然:“有這麼多?”
彪哥說:“不多,我現在還怕人手不夠。”
我說:“人手不夠?”
彪哥說:“我們剛買了一條船,出海的要三班倒,這樣都去了將近百人,還有在碼頭等的,跑批發市場的,哪裏都少了人,到時大富豪一開業,人手便緊張了。”
我撫摸著他的臉,由於近段時間常在外麵跑,他的臉曬得又黑又紅,可是一雙眼睛,依然精神抖擻。我說:“彪哥,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不做大富豪了,我寧願你做海鮮生意。”因為我覺得,做海鮮生意起碼堂堂正正,不會讓我提心吊膽。
彪哥說:“大富豪是我們的福地,這幾年掙的錢也不少,除非我退休,不然不會不做。”
我自知無法說服他,隻好作罷。
國慶節當天,大富豪重新開業。一個更大更耀眼的招牌掛在大樓的前麵“大富豪娛樂城”。裏麵的裝修金碧輝煌,每層樓根據其功能稍有差異,但整體格局協調。別處剪彩慶典都請領導,惟獨大富豪讓一群穿著三點式的美女剪彩,吸引了裏三層外三層的市民圍觀。
重新開業第一天,大富豪便成為城中熱點話題。
自此,這座大樓成為這座城市地標式的建築,剛到的新移民可能不曉得城東街道辦在哪,不曉得市政府在哪,但是,如果提起大富豪娛樂城,幾乎無人不知。
重新開業後的大富豪生意興隆,奇怪的平時多見大雄坐陣,而彪哥與樂哥以及阿榜卻極為少見。我有次特意問大雄:“你們幾兄弟真是奇怪,一窩蜂跑去做海鮮生意了,留下你一個人看這麼大一個場子。”
大雄說:“他們在外麵也不容易呢,現在剛開始,漁民和魚販都不服他們,經常要動手動腳的,等將來穩定了,他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我不疑有他,笑著說:“做點海鮮生意還得動手動腳?”
大雄說:“阿嫂,我們現在做海鮮生意要分三個檔口,海裏收保護費,碼頭收水地費,市場收進場費。”
我始知事情沒那麼簡單,不動聲色地說:“在海裏收保護費,一定很不容易。”
大雄對我沒有戒心,老老實實地說:“也不難,隻是現在剛開始,那些漁民不聽話。”
我說:“那你們想掙他們的錢就難了。”
大雄說:“其實也不難。那些漁民在海上捕魚,每條船都有100多個至1000個左右的魚籠,如果他們每天給我們交30元,我們就可以保他們的魚籠平安無事。”
我說:“那些魚籠很貴麼?”
大雄說:“倒不貴,一個不足100元,但如果讓人偷走了,他又得重新買,如果把錢交給我們,我們可以保證無人敢偷他們的魚籠。”
我說:“如果人家交了錢給你們,漁籠又讓人偷走了怎麼辦?”
大雄笑著說:“誰敢動我們看著的船?不過現在漁民都不願意給我們交錢,這幾天阿榜帶著兄弟們到海上做事去了。”
我料想到幾分,說:“去偷人家的魚籠?”
大雄嘿嘿地笑了兩聲,說:“丟一個魚籠都要虧將近一百元了,這些漁民不聽話,總得教訓一下。”
原來這就是彪哥所謂的海鮮生意。我不動聲息地說:“那在碼頭收水地費和市場收進場費,也是差不多的了?”
大雄說:“碼頭收水地費是向批發海鮮的行家收,市場收的進場費是向魚販收,總之想要買魚賣魚,都得交錢。”
我說:“人們願意給嗎?”
大雄說:“聽彪哥說,剛開始時有些批發商不給,大家就圍著他不讓他走,直到他的魚發臭,他不得不交錢走人……”
我說:“市場的呢?人家也不願意給吧?”
大雄說:“市場的倒容易得多,他們最怕有人站在檔口前影響做生意,反正他們已經習慣了花錢買平安。”
我苦笑一聲,這就是彪哥早出晚歸的理由。我還以為他終於想通了,開始做正行生意,想不到還是掙這種見不得光的錢。
這個世界掙錢的門路千千萬萬,為什麼彪哥老是選擇這種種我所不願意接受的方式?我頭痛欲裂,朝大雄揮揮手,慢慢地踱回家。
從那一天起,我以太累為由,天天在家帶仔仔,每天傍晚與彩嬸一起和仔仔到河邊散步。隻有迎著習習的涼風,看著營營役役奔忙不止的人群,我的心才稍覺安寧。
我不願意再理會彪哥的事,甚至再不願意踏足大富豪,我一心一意地在家裏陪仔仔玩,給仔仔講故事。我已經打定主意,等仔仔三歲的時候,我就送他上幼兒園,然後,我自己開一家酒莊,自己當老板娘。就算彪哥將來有什麼事,我們母子倆也不會餓死。
是的,我已經在作最壞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