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他的,是顧念的一個鬼臉。
病房裏,錢進在喝粥。
看著像是醫院裏打的,有些沒滋沒味。
但因為許久沒吃飯,他覺得格外好吃,也格外香。
見有人進來,錢進抬頭疑惑道,“杜公安?”
杜英男點點頭,“看來你沒忘了我。”
錢進醒過來,整個人還有些意識不清,他不懂,杜公安是什麼意思。
他們家就住在縣城裏,離派出所也沒多遠,認識杜公安不是很正常嗎?
杜英男冷了臉,“你知道自己為什麼住院嗎?”
錢進搖搖頭,好像清楚,又好像不清楚。
他腦海裏,隻是模模糊糊有些影子。
“那搶別人孩子的事,你總記得吧?”
錢進被問懵了。
他?搶別人孩子?
剛要搖頭,錢進似乎聽見腦海裏一個聲音在哭訴。
“娘已經快活不下去了,這輩子沒求你幹過什麼事,就這一樁要是幹成了,咱們下半輩子都不用愁”
他不答應,那聲音又威逼利誘。
最後對著他破口大罵。
“你是不是一定要娘餓死才肯罷休,隻不過走個過場孩子不用你去偷,買家也不用你去找,搭把手的事”
錢進閉上眼睛,這些零零碎碎的話,紛至遝來。
是了,他有。
差一點,他就真把那孩子轉運走了。
要不是杜公安正好出現的話。
杜英男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想辯解。
“你自己說,到底有沒有想和人販子一起轉移孩子?你知不知道,那個孩子不過三個多月,當時穿的又少,雖然被救回來了,但一直斷斷續續發燒,到現在都沒好。”
錢進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問,“我娘呢?有沒有來看過我?”
顧念就站在門口,聽見他問的這話,就知道他還沒死心。
心裏還對自己的母親有所期待。
“你可以問問護士們,你動手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顧念站在門邊淡淡道,她忽然開口,吸引了房間裏所有人的注意力。
錢進放下碗筷,等著眼前這個小姑娘,給她一個答案。
顧念卻什麼都說,轉身出去了。
很多話,由她嘴裏說出來,總有包庇、偏袒杜英男的嫌疑。
但護士就不一樣了。
她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如實的轉述,反倒能讓錢進徹底明白,錢大娘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護士來的很快,在護士站的幾個,全來了。
顧念:“麻煩護士姐姐們說一說,這位病人在手術那天晚上,他娘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吧?”
杜英男察覺出她的意圖,投了個讚許的眼神給顧念。
護士們點點頭。
護士a:“你娘當時一直不信秦醫生能治好你,攔著秦醫生的助理,不讓對方送你進手術室。”
護士b:“當時你病的很嚴重,高燒一直不退,這麼燒下去,一個不慎,有可能會燒成傻子。”
護士c:“掛水對你已經沒有用了,所以秦醫生回來,第一時間給你安排了手術。”
護士b:“你娘攔著不許我們帶你走,中間浪費了很多時間”
護士a:“秦醫生的助理,也因為這樣,沒能進手術室,一直呆在外麵呢”
第一個護士說話的時候,錢進覺得還可以自己騙自己,都是護士的一麵之詞。
可等到第二個、第三個護士也這麼說,錢進真的沒有辦法騙自己了。
顧念:“你知道那天晚上你娘單獨來看你,是想做什麼嗎?”
錢進木木地抬頭,正對上顧念麵無表情,卻眼含悲憫的臉。
到底是什麼,能讓一個小姑娘,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在可憐他嗎?
他娘對他做的事,已經到需要別人可憐了。
錢進扯扯嘴角,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他娘的提線木偶。
她不相信他會孝敬她,也不相信他會一直聽她的話。
哪怕,他這個廢物兒子,為了她做了這輩子最不應該做的事
錢進抬起頭,目光堅定。
“我說,我把所有知道的,全告訴你們”
杜英男眼睛瞬間亮晶晶的,和老汪兩個搭配默契,問起了話。
見沒什麼需要自己幫忙的了。
顧念慢慢後退,直至出了門,反手闔上病房的門。
“行啊,小丫頭,挺厲害。”
馮以林嘴裏叼著煙,吊兒郎當地睨她。
顧念不以為意的笑笑,“我隻是想幫英男姐罷了。”
馮以林點頭,正色道。“你不錯,是個好的。不過,問話做筆記,隻是個開始,等後麵真對上汪強的時候,才難呢。不知道汪強背後的人,還保不保他。”
“按照規定,裏麵這個應該判刑的吧?”
“五到十年起。”
不管這人是為了什麼協助同夥,販賣孩童的。
做了就是做了,就該要承擔後果。
從頭到尾,最無辜的可不是他,是人家孩子。
孩子多可憐呀,莫名其妙遭了災,到現在都沒退燒,以後說不準落下麵色病根了。
所以錢進這事,不止要判刑,還得判重刑,要殺雞儆猴給後麵的人看。
什麼事能幹,什麼事不能幹,都各自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