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如懿傳 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自保(2 / 3)

嬿婉思量著道:“臣妾是害舒妃不錯,但舒妃身為太後親手調教的人,居然禁不住臣妾幾句言語,也未免無用!且臣妾是害她,卻未曾逼迫她自焚,她這般不愛惜性命,自然是因為對皇上用心太過的緣故,既然她侍奉太後,怎可對皇上過於有心呢?”

太後舒展笑道:“哀家自然知道舒妃對皇帝有心的,為著她有心哀家才肯重用她。因為有心有情,才是真作假時假亦真,才會讓人難以辨別,也隻有舒妃替哀家說話的嘴懷著的是一顆對皇帝的真心,自然也會讓人以為她說的是真心實意的話了。”

嬿婉深吸一口氣道:“臣妾也對皇上有心,但臣妾是依附之心,邀寵之心。或者說,臣妾對皇上的真心,恰如皇上對臣妾那麼多,一點點,指甲蓋似的。而非像舒妃一樣愚蠢,付出一顆全部真心,不能自拔。”她的笑容意味深長,“若是自己深陷其中,又如何能對太後全心全意呢?”

長久的靜默,燭火一跳一跳,搖曳不定,將殿中暗紅的流蘇錦帳透成沉悶不可言的絳紫色。待得久了,好似人也成了其中一粒,暗淡而無聲。

“哀家留心這麼多年,舒妃是棵極好的苗子,隻可惜用心太深,反而害了自己的一生!”太後喟然搖首,“可見這宮裏,你可以有野心,可以有假意,但絕不能有一絲真心,否則就是害人害己,自尋死路了。”

嬿婉深深伏拜:“太後教誨,臣妾銘記於心。”她仰起臉大著膽子道:“臣妾鬥膽,舒妃能為太後效力的,從此之後,臣妾也會為太後效犬馬之勞。”

太後微眯了雙眼,蓄起一絲銳利的光芒:“你的心思倒打量得好,既要哀家饒恕了你,以後還得哀家保全,還要美名其曰為哀家辦事。你這樣的心有七竅的伶俐人兒,哀家怕還來不及,哪裏還敢用你呢?”

嬿婉俯下身體,讓自己看起來像一隻無路可去的小獸,雖然狡猾,卻無力自保:“太後曆經三朝,有什麼人沒見過,有什麼事沒經曆過,臣妾再伶俐,如何及得上太後分毫呢,生死榮辱也在太後一念之間。若得太後成全,臣妾粉身碎骨,也必當湧泉相報。”

嬿婉十分謙恭,幾乎如卑微的塵芥俯首與太後足下。太後正欲言,卻見小宮女喜珀進來,請了個安道:“太後,令妃小主宮裏的人來請,說皇後娘娘打發了容珮姑姑在尋令妃小主呢,看樣子像是有點兒著急。”

嬿婉身子一顫,畏懼地縮緊了身子,睜著驚慌無助的眸,膝行到太後跟前,抱著她的雙膝道:“太後,太後,皇後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以皇後的聰慧,倒也難說!”太後俯視著她,笑意清冷而透徹,如雪上月光清寒,“怎麼?自己做過的事,這便怕了?”

嬿婉謙恭地將自己的身體俯到太後的足邊,幾乎將額頭磕在她雪青色掐金滿繡竹蝶紋落珠軟底鞋的鞋尖:“太後,臣妾求您庇佑,求您庇佑!往後臣妾一定唯太後之命是從,甘受太後驅使,以報太後今日之恩。”

片刻的沉吟,靜寂得能聽見窗外風聲悠悠穿過廊下的聲音。太後撫著護甲,漫不經心道:“好了。哀家既然受了你的心意,自然會庇佑你。皇後能疑心的,不過就是和哀家一樣,知道舒妃死前在十阿哥的梓宮前見過你。你便記得告訴皇後,是哀家知道了你在十阿哥死後學唱昆曲犯了忌諱,所以責罰了你,要你去十阿哥梓宮前思過,你才會遇上了舒妃的。”

嬿婉的眼底迸發出閃亮的喜色,心悅誠服地再度拜倒:“臣妾歇過太後。”

天後微微頷首:“那你趕緊去吧。記得,皇後如今正當盛寵,她又是個嚴性子,你越謙卑越自責便好。沒有十足的證據,她也不能把你怎樣。”

嬿婉答應著,忙恭恭敬敬整衣而去。

福珈看著她離開,撿起地上的紙包,笑吟吟道:“太後準備的是什麼?把令妃嚇得什麼話都說了。”

太後失笑,拿護甲尖點著那紙包撥弄:“你不信哀家備下了令妃害舒妃的毒藥?”

福珈低眉順目道:“這件事當時去查或許還有蛛絲馬跡,如今隔了那麼久,哪裏還有痕跡可循呢?”她莞爾一笑,“別是太後嚇唬令妃的吧?”

太後嗤地一笑:“那你自己喝了吧,也就是尋常的一副瀉藥,她要真吃了一時腹痛如絞,痛得怕了,也會自己說出來。左右哀家就是試她一試罷了,果然還是年輕,經不得嚇。”

“如今是還年輕,但這樣的心機深沉,滴水不漏,若再長些年紀,心術隻會更壞。”福珈有些鄙薄,亦有些擔心,“這樣公=工於心計手段狠辣的人,太後真要用她?”

太後沉吟片刻,才下定決心般頷首道:“自然了。要用就得用這樣狡猾如狐的人,要隻單純可愛的白兔來做什麼?養著好玩兒麼?之前哀家所用的舒妃、玫嬪和慶嬪,玫嬪嫉妒,窩裏亂起來,害得慶嬪不能生育,也害了自己。舒妃是美豔絕倫,又有才學,但凡是看不破,身陷情字不能自拔,一把火把自己燒死了。這樣的人,還不是一個個落了旁人的算計而不自知。所以令妃是個可以用的人。”

福珈沉吟道:“可以令妃剛侍奉皇上的時候倒好得寵,如今卻不如從前了。”

太後渾然不以為意,隻道:“令妃恩寵淡薄,才知道要來求助於哀家。否則她從不從哀家身上有所求,自然也不有所依附了。哀家看她家世寒微,出身又低,卻有萬分好強之心。如今她在宮裏處境如此尷尬,哀家拉她一把,她自然知道哀家的好處,也落了把柄在哀家手裏,以後隻能乖乖順服聽話。”

福珈心悅誠服:“太後心胸有萬全之策,奴婢遠遠不及。不過以奴婢愚見,要令妃娘娘得寵隻怕也不難,她這張臉,可是與皇後有幾分相似的,又比皇後年輕。”

福珈低首道:“那麼舒妃小主的身後事……”

太後閑閑地拔著紐子上墜下的瑪瑙鬆石塔墜兒,斷然道:“誠如令妃所言,舒妃早已是一顆廢子。人都死了,公道於她也無關緊要了,不必理會也罷。左右皇帝是要臉麵的人,慧賢皇後和孝賢皇後身前有差錯,慎嬪更是不堪,皇帝對外到底不肯聲張,給她們留了顏麵的。舒妃頂多是惹了皇帝嫌惡,外麵的喪儀總是要過過麵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