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那日撂下番狠話,之後也未遣人回娘家解釋,她是向李天吉表明立場——如今跟何家撕破了臉,往後能依靠的便隻有他了。
至於李天吉會否被這種柔弱姿態打動,卻是兩說,他最討厭別人無端獻媚的。
何苗也不著急,她當下的首要目標是活下去,其次則是搞錢,至於男歡女愛,不過浮雲耳。
竇氏雖然生氣,卻不敢上門問罪,太子對瑛丫頭的維護昭然若揭,她要再鬧,不是自取其辱是什麼?
根本她連何老爺都不敢告訴,怕夫君埋怨自己辦砸了差事——他這人心眼又小,脾氣又怪,凡事隻有遷怒於人,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竇氏如今總算體會到一點前妻的苦楚。
隻是在進宮給小姑子請安時,竇氏還是半吐半露埋怨了兩句,“瑛丫頭的氣焰越發高了,前兒我好心帶妙容去看她,她倒好,滿嘴裏夾槍帶棒的,好像何府多麼薄待她。我聽著實在不堪入耳,也不敢讓您知道。”
何貴妃美目流盼,但笑不語,怎麼說她也是長輩,為了些許讒言去跟小輩置氣,荒不荒唐?
竇氏見她不肯出頭,頗覺失望,也隻能無奈道:“她若單拿我紮筏子便罷了,偏偏話裏話外還拉扯上二殿下,真是……”
其實是妙容起的頭,不過竇氏善用春秋筆法,倒全成了何妙瑛的錯處。
何貴妃果然動容,“哦,她怎麼說的?”
“左不過那些汙言穢語,說什麼二殿下苦求不得,還被她傷透了心,倒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依臣婦愚見,還是該早早給天瑞定親,省得外頭流言紛紛,毀人清譽。”竇氏此話真心實意,看著妙容回來後哭個不停,她著急得喉頭都長疔子了。
說來說去還是為嫁女兒。何貴妃意興闌珊,“天瑞的婚事自有陛下作主,我雖是他生母,可也說不上什麼話。當然,嫂子的意思我也明白,等得閑時我會幫你留意的。”
打發走竇氏,何貴妃臉上到底有些慍色,思慮片刻,便喚來心腹薑嬤嬤,“你替我去瞧瞧太子妃。”
薑嬤嬤深明其意,“可是為二殿下?”
何貴妃冷笑,“她與我頂撞我不惱,做什麼害瑞兒被人恥笑?”
這何妙瑛不過剛借了點運勢,就輕狂得不知所以了,莫忘了若無自己幫忙,她哪進得了東宮大門!
小人得誌。
何苗早盼著毓秀宮來人,她沒忘記與李天吉的約定,得把這假孩子嫁禍到何貴妃頭上,趁如今月份小還好,越往後越艱難,總不能塞個枕頭來冒充肚子吧?
因此在見到薑嬤嬤時,何苗著實喜笑顏開,一疊聲地請她往裏頭坐。
薑嬤嬤卻是悚然一驚,聽說連何家大夫人連同二小姐都被罵得狗血淋頭,做什麼對她一個老仆人這樣客氣?
薑嬤嬤心存警惕,愈發得避著嫌,何況貴妃同皇後向來不睦,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她本就沒打算深入敵腹,隻站在垂花門外,含笑道:“貴妃娘娘命老奴送來兩隻玲瓏臂釧,不知太子妃是否喜歡?”
臂釧當然也是玉質的——要知玉石一類最難做手腳,但凡摻點毒質,必會顯出黑點斑汙,薑嬤嬤久在貴妃身邊當差,自然也十分細致。
何苗對於禮物一向來者不拒,沒想到貴妃竟這樣慷慨,明明對她厭惡至極,外表卻比誰都大方——早知如此,她要是穿得再往前一點兒就好了,最好是還沒跟李天瑞分手的時候,說不定何貴妃會給她一百萬讓她離開自家兒子,何苗定會美滋滋地應承,多爽啊。
拿人的手短,何苗愈發盛情相邀,“嬤嬤不妨到內殿稍坐片刻,我那兒有上等的老君眉,給您沏上一壺?”
這回當然不必準備陳茶——收了這麼多豪禮,犧牲一點茶葉也是值得的,放長線釣大魚麼。
薑嬤嬤惦記著任務,無暇同她糾纏,隻平靜地從袖中掏出一卷書冊,“老奴奉命將此物交給殿下。”
卻沒說是誰給的。
何苗略翻了翻,從落款依稀辨認出應是李天瑞的手跡,但不知此舉究竟為何?
薑嬤嬤深沉地道:“太子妃既嫁作他人婦,自當恪守婦德,謹遵本分,萬勿引起閑言碎語,壞了彼此聲名。”
看來是何貴妃的意思。何苗含笑接過,“有勞嬤嬤了。”
李天瑞那優柔寡斷的性子做不出這種事,大概率是何貴妃想棒打鴛鴦——還讓她誤會成李天瑞的意思,好死了對李天瑞的心。
隻是這樣私密的東西,為何不在私下送來,偏要光天化日下交給她,倒不怕太子院裏的人瞧見?
也許何貴妃正是要李天吉誤會,如果太子軟禁或者殺了她,那正好,何貴妃便命人參他一本——何家的女兒豈能不明不白死了?她作為太子妃的姑媽,太子的庶母,自當出來主持公道。
不得不說,何貴妃是個相當精明利害的女人,何苗隻慶幸沒攤上這種婆婆。
晚上太子回來,李忠便一五一十把什麼都說了——人家想他看見,他也不能裝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