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現在沒事做,等等也無妨,這般想著,李言樂便端著酸梅湯坐到了一旁的長凳上。坐在陰涼的巷子裏吹了會風,又喝了半碗涼湯,燥熱很快退了下去,人一舒服了,便又開始想東想西。
方才去米鋪問賬房先生的差事,她再一次被婉拒。這兩日來,差事沒找到幾個,房子她倒又看上幾處。她想著,明日再找下去怕也是徒勞,不如明早就去給千彩閣回個話。去完千彩閣還得去把邊上的那間屋子租下來,那屋裏貌似缺了不少東西,得去買些買蠟燭、被褥······
李言樂正考慮著生活的瑣事,突然聽到一個清亮的女聲。
“吳叔,快給我打碗水,渴死我了。”
“小冉,怎麼挑這個時候來,快坐下涼快涼快。”見來人,攤主忙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了幾步,接過那娘子手上的竹籃,又舀了碗酸梅湯遞給她。
此時李言樂才發現這攤主的左腿有些不便,難怪他之前一直坐著。而攤主麵前站著的這位娘子,瞧著比李言樂大七八歲,身著湖藍色錦鯉繡花羅裙,高高的發髻上簪著三支玉簪。
那娘子一口氣喝完酸梅湯,從袖中抽出錦帕擦了嘴,說道“我算著上次買的那些該用完了,原本前些日子就想給你送來,可再過一月就是中秋,顧客比往日多了不少,鋪子裏好些東西都斷貨,今日一備齊我就想著要給你送來。”
她說著從桌上的竹籃子裏拿出幾個紙包,繼續道“吳叔,這是你要的果脯。近來的葡萄可甜了,我那剛新做了一批葡萄幹,你這用完了跟我說,我下次給你一起捎來。”
“隻怕是沒機會了。”攤主低聲說了句話,又拍了拍自己的左腿道“你們不用特地照顧我這個瘸子,我這腿用起來雖然不太方便,但要是不用他,隻會越來越壞。”
二人站著說了一小會話,攤主又給那娘子打了碗綠豆湯,說天氣炎熱易中暑,讓她歇會再走。那娘子在李言樂旁桌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攤主聊著瑣事。他們說起衡鬆派來招弟子,豆腐鋪的小子被他們瞧上了。
衡鬆派是江湖上的大門派,李言樂不僅聽說過,甚至見過。那時她四歲,衡鬆派招弟子甚至招到了偏遠的梁鎮,而他們一行人恰好落腳於李府不遠處。
說起這事,又不得不提到錢重山。錢家是梁鎮最為富裕的人家,錢老爺老年得子,對這兒子尤為縱容,才六歲的年紀,錢重山囂張跋扈的行徑已傳遍相鄰的好幾個村鎮。
衡鬆派的到來自是引起了錢家小少爺的注意,他也想進衡鬆派,奈何人家嫌他資質太差,無論他如何撒潑打滾仍舊是拒絕。自那以後,錢家小少爺便日日混跡於衡鬆派落腳處附近,給他們找些不痛不癢卻惹人不快的小麻煩。
衡鬆派到底是名門大派,不同他一個小子計較,能忍便忍了,可李三公子忍不了了。那些日子,錢小少爺日日同他那群跟班從李府門前路過,難免有些汙言穢語飄到門內。一日,李言樂問李三公子什麼是鳥人,他瞬覺五雷轟頂,趕緊讓仆人備下束脩,第二日就帶著李言樂去了五條街開外的書院——拜訪梁鎮最有學問的張先生。
書院裏最小的孩子也有六歲,李言樂不過四歲,李夫人擔心她讀書太早會被欺負,李三公子卻不肯讓步,他可不想自家的寶貝女兒耳濡目染,跟錢家少爺學得滿口粗言。
李言樂回憶起剛到書院上學的那些幾日,委實不怎麼快樂。一來她年紀小,聽先生講課總是不知所雲,更不要說完成先生布置的課業了。二來這張先生對學生要求極嚴,李言樂總是錯得最多的那個。這般一來二去,沒多久她就大病了一場。李夫人心疼得對自家夫君一頓數落,而病好之後,李言樂說什麼也不願再去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