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奧,人人喜愛喝咖啡,每個女人也都會煮咖啡。後來,我幾乎喝遍了各家的咖啡。但是,唯有不多的幾家婦女煮的咖啡讓人過口不忘,其中就有哈莉瑪的。喝了她煮的咖啡,幾乎不再想喝其他的咖啡了。
哈莉瑪煮咖啡的方法是:先將幾根劈柴點著(劈柴過多和過大,都會造成火候太大),再將綠色的生咖啡豆放進一個平底、帶把的小炒鍋裏,放在火上炒熟,通常,以豆子變為咖啡色和味道飄香為準。將炒熟的咖啡豆倒進一個厚重的、豎圓形的石罐裏,再加入曬幹的生薑,用如同錘子般的金屬棒將它們搗碎。然後,將已經搗成粉末的咖啡和生薑倒入一個用幹草編織的小圓盤裏,放涼後,將草盤折起,順著草盤的折縫,把咖啡粉倒入陶壺,壺裏加入涼水後,放在火上煮。陶壺的形狀很特殊,壺身是個圓肚子,壺嘴和壺把分別在兩側,壺嘴很長,大約有20厘米。
煮咖啡要經過幾次開鍋,每次都要倒出一些浮在水上的咖啡,再添加幾次涼水,大約需要煮十幾分鍾。最後取出一小團草繩,塞在壺嘴裏,過濾一下。
通常喝咖啡分三道,第一道最濃,第二道適中,第三道味淡,個人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濃淡。
咖啡成了連接我與哈莉瑪心靈的紐帶。通過喝咖啡,我走進了這個家庭,與他們成了朋友。
哈莉瑪,要算我在提奧遇到的最灑脫、最開朗,也是最隨和的女人了。
哈莉瑪的長相,不是特別漂亮,但也決不醜。說起話來底氣不太足,音量也不大,但她的身板很厚實。碩大的胯骨,被寬鬆的長裙遮蓋著,站在沙子地裏,如同金字塔般穩固。她很喜歡笑,笑起來很美。她笑的時候喜歡露出那顆金牙,在陽光下伴著她的笑容金光閃爍,很燦爛,也很炫耀。
漸漸地,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許多被視為要對外人保密的事情,在我們之間已不再成為秘密了。
記得12月中旬的一天,由於連續幾天從早到晚站在海裏拍攝尤素福叉魚的鏡頭,而那幾天正趕上我每月的“特殊日子”。過度勞累,加上沒有充足的食品補充,我和阿卜德拉剛走上岸,就覺得兩腿發軟,一步也邁不動,於是我順勢坐在了沙子地上。
阿卜德拉看我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感覺事情不妙,對我說:“子,你一定是病了,今天你的臉很難看,好像特別白。”
我知道自己無非是因為女人的那點事,並沒把它當回事。我倆坐了大約半個小時,我感覺稍好點,就對他說:“走吧,去尤素福家接著拍。”
可是,我倆起身剛離開那裏,阿卜德拉走在我身後突然大喊了起來:“子,快看!血!你的血!”
我回頭一看,剛才自己坐過的地方留下了一些血的印記。再摸摸褲子,已經被血浸濕了一大片。
我趕緊停住腳,在這個毛頭小夥子麵前,我覺得特尷尬,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道嗎?這兒哪兒有賣女人用的……那個?”我問他。
“什麼?女人……”他簡直一頭霧水。
我想問衛生巾,可是,在我的印象中,村裏的小店連衛生紙也沒有,更何況衛生巾了。村裏男女老少上廁所,如星星般遍布海邊,天然海水遠比使用衛生紙幹淨而又節省。
於是,在我腦海中產生了一個問題。這兒的女人同樣麵臨著“特殊日子”,沒有衛生紙或衛生巾,她們是怎麼處理的呢?
可是,在這種封閉的地方,誰會把女人這麼隱秘的事情告訴我呢?何況,中間還要通過阿卜德拉的翻譯,而這小子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女人有這一“特殊日子”。看來這事兒不那麼簡單。思來想去,隻能試著向哈莉瑪求助。
帶著身上“血染的風采”,我和阿卜德拉直奔尤素福家,哈莉瑪正坐在涼棚裏跟一個男人說話。看見我過來,她熱情地招呼我坐下。
“不!不!別讓子坐,她不能坐。”阿卜德拉忙著替我解圍,弄得我一時有些難為情。
“發生什麼事了?”說著哈莉瑪把我拉到她的身邊,我真怕自己轉動身體,“血染的風采”露餡,被她對麵的男人看到。我趕緊拉了她一下,用手比畫著小聲問她:“女人的事……你是怎麼……。”
一下把她弄糊塗了,哈莉瑪趕緊看著阿卜德拉。
阿卜德拉畢竟是個未婚的毛頭小夥子,他哪弄得清楚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想幹什麼。也不知道他跟哈莉瑪說了些什麼,哈莉瑪立刻皺起了眉頭,表情似乎不太高興,衝我說了一番話。我等著阿卜德拉翻譯,可是他的兩眼突然瞪得比玻璃球還圓,張了張嘴沒言聲。
“你到底跟她說什麼了,是不是把她惹惱了?她在說什麼?”我急著問阿卜德拉。
“她……她說……,我沒跟她說什麼,她好像不太高興。她說……說……讓你今後不要再問……女人……不幹淨的事情。她說……你要尊重阿法爾婦女……我……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說這些。”
我一聽,頓時急了。心想,肯定是阿卜德拉錯誤地理解了我的意思。於是,我向哈莉瑪做出了求救的樣子,然後硬是把她拉進屋裏,關上門。心想,反正都是女人,不就是那點事兒嗎,有什麼難為情的。於是,我當著她的麵,把外褲脫掉,對她比畫著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這下她終於恍然大悟,趕緊從身後一個鐵架子上順手操起一塊紅花布遞給我。可我拿著這塊布仍然站在那兒不知該怎麼辦。這時,她脫下長裙,開始為我演示當地婦女如何處理“特殊日子”的程序。
她先是穿上一條短褲,把這塊足有一塊圍巾大小的紅花布墊在裏麵,短褲立刻鼓起了厚厚的一層。然後,她拿出一條半長的緊身褲套在短褲外,接著,又順手從鐵架子上扒拉了一件長裙,套在外麵,這條長裙有點像中國傣族女人穿的長筒裙。她又比畫了一下,意思是,即便是這樣也保不齊血會順著大腿流到腳上,很容易被男人看見,所以在這條筒裙外麵還要再套一件拖地的長袍,這樣,就能絕對安全,而不會大傷風俗了。
而對於我這樣不穿長裙的中國女人,她說,唯一的辦法是,在裏麵墊上布。如果需要更換,可以多給我幾塊布。於是,不一會兒工夫,她把家裏大人孩子裹頭用的方巾收斂了好幾塊。使我為難的是,在這一堆布裏,還有一塊尤素福用過的披肩。難道這些都是給我當衛生巾用的嗎?我擔心曲解了她的用意,經過再次確認後,答案是肯定的。不過,她說,這些布是多用的,之後還要物歸原主,在沙塵暴襲來的時候,它還要發揮它原本護頭的作用。而且它同樣也是哈莉瑪和澤娜巴的“衛生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