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鬼當家(2)(1 / 1)

成年後我知道這不是教練個人的問題。中國自古有“嚴師出高徒”的說法,教練對弟子們都是非常嚴厲的。在如此壓抑的環境裏長大的弟子們後來退役當了教練,會不自覺甚至變本加厲地壓製自己的弟子。這多少有點“多年媳婦兒熬成婆”的意味。也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會別的教育方式。這一代教練是這麼壓他們的,等他們大了當教練後就也那樣壓下麵的新隊員,就這樣一代一代地壓製下去,所有隊員都是在超強壓的訓練方式下成長的。這非常不人性,但……很見效。在“出成績”的誘惑下,一切高壓手段都是被默許的。

1997年,我在青島的全國網球聯賽總決賽中,拿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個全國冠軍,成為年齡最小的成人組全國單打冠軍。

很遺憾的是我完成了爸爸的心願時,爸爸已經看不到了,有時我會想象如果爸爸還在,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會不會抱著他女兒開心地笑著,應該會為他女兒而感到驕傲吧?從爸爸離開我後,“爸爸”這個詞我會盡量避免提及,甚至連想都不敢想。這是我藏在內心深處、不能觸碰的重要秘密,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來保護它不會受到傷害。有時候我也忍不住會想:如果爸爸沒有那麼早離開我,我是不是就會是另一個樣子?可以任意地在爸爸麵前撒嬌,可以偶爾任性,不用假裝堅強,不用小小年紀背負家庭的責任而生活,應該會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吧。

進入省隊後不久,我就為自己爭取到了一次出國交流的機會-那時省隊通知我去北京參加青少年集訓,來自全國各地的被認為有發展前途的網球少年都聚集於此。這是國家網球中心舉辦的活動,耐克中國公司擔任讚助商,經過一番精挑細選,一共有六男六女十二名運動員被選送進入耐克訓練營。

最終的優勝者獲得去美國網校學習10個月的機會,我非常幸運地贏得了這個機會。

在1997年,辦簽證還是件非常麻煩的事,也費了不少周折。而我此刻的精力更多地要用在上海舉辦的全運會比賽上。全運會一結束我就要遠渡重洋,媽媽放心不下我,獨自來到上海看我,我們母女倆見縫插針地見了一麵。媽媽送我到機場就忍不住哭了,一麵是舍不得我小小年紀就要遠渡重洋,在異國他鄉生活,連個伴都沒有;另一麵也是思念離世不久的父親,但又不能明說,隻能以眼淚來抒發心中的鬱結。

耐克公司聯係的網球學校在得克薩斯,上海隻有直飛洛杉磯的班機,我要在洛杉磯轉機一次才能到達目的地。當時我辦的是學生簽證,需要有一張I-20表才能過關,但是監護人在我出國之前忘記給我這張表,入關的時候海關的工作人員如臨大敵,反複盤問我這張表的去向,那個時候我一句英文不會講,大家隻好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著。最後他們找到一個懂中文的翻譯來問我,我告訴他我沒有見到過這張表,他們不信,說這不可能。又問我來美國是準備去哪裏,待多長時間,我就告訴他們我要去的那家網校的名字,然後,他們還打開我的兩包行李細細檢查。

我的行李非常簡單,除了必需的生活用品就是耐克讚助的運動服。這番交涉的結果,是他們把我關到一間小黑屋裏,自己去聯係我要去的

網校。我不知道他們把我鎖在小黑屋裏是什麼意思,隻知道自己將要乘坐的班

機馬上就要起飛了。我嚇壞了,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房間裏沒有燈,我一個人在黑暗中手足無措地坐著,還掉了幾滴眼淚。之前打青少年賽也出過幾次國,但那都是在有領隊和翻譯陪同的情況下,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大約在小黑屋裏待了20分鍾,海關的人把我放出來了,他們聯係到了網校的人,告訴我說你可以走了,但是你得在兩個月內讓學校的人幫你去移民局補辦這張表。

這時,我原定要搭乘的班機已經飛走了。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膽子,我開始向身邊的人尋求幫助,因為不懂英語,我就專找亞洲麵孔的人求救。有一位男士人非常好,他告訴我下一班飛往得克薩斯的航班在明天早上6點,他可以幫我申請把機票改到那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