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狂躡嚅地道:“你……你把我患毒瘤的事,也……告訴他了。”

“他是我丈夫,我當然告訴他了。我們的事,當年青梅竹馬,曾經兩小無猜,也告訴他了。我隻會把我和他的事隱瞞你,不會把我和你的事瞞他的!”梁養養衝著他說,“你知道他聽了之後做什麼嗎?他把每一百九十九個月又七天另一個時辰才開花結子瞬息一次、極難培植、決難茁長、絕難播種的‘大快人參煞青花’費盡心力、耗盡精神,用盡方法,為你再種了一株,為的是替你解這惡瘤之苦!這些,你能做到他的十一嗎?我為什麼要放著這樣一個大丈夫,而去喜歡你?”

蔡狂狂發裏的寒芒驟然散亂了:“你……他……”

杜怒福見他難過,遂插口道:“你的惡瘤,我聽養養說過,剛才也留意了一下,那是仍有可能治愈的,隻不過,治愈的過程,比較艱苦一點而已。養養說你刻苦能熬,以你沿路刻經的耐力,一定能捱過去的。你千萬不要放棄自己——用刻經文來解脫苦痛,也是方法之一,但更進取的方法,還是要醫好它。”

蔡狂在發裏的眼光,突然綠得怕人。

就像剛才他手上的刀色。

他忽然向杜怒福胸膛猛地一推。

他這一招,像完全不會武功的人出手。

但他出手卻快得不可思議。

連鐵手也沒料到他會出手——至少不知道他會這樣出手的。

杜怒福雖然大馬金刀、四平八穩,但吃他一推,也飛退丈外,一跤坐倒,唇口還淌出了一絲血來。

他一屁股坐倒,鐵手立即要去扶,杜怒福已徐徐站了起來,慘笑了起來,以致這樣看去,他是慘怒。

李國花本對蔡狂就頗為瞧不順眼,覺得他囂狂妄誕,太也不近人情,現在見他竟敢動手,怒叱道:“你要幹什麼!?

杜怒福卻道:“沒什麼,他沒有下重手,不然我哪站得起來。”

聽他的語氣,仍卻沒有太生氣。

李國花卻仍氣咻咻的,“可是他卻還是動了手。”

蔡狂散發滿臉,叉腰道:“怎樣?你瞧不過,可以動手。”

杜怒福忙道:“我們自己人不打自己人,這樣才會強大;我們中國人不打中國人,這樣才會強盛。”

李國花喃喃地道:“你不打人,人家可要打你……”

“啪”的一聲,蔡狂卻吃了一巴。

一巴掌。

打他的是梁養養。

不知是因為太驚愕,還是因為沒想到,蔡狂也不知道是避不開去,還是沒有避,總之,那一巴掌摑個正著,打得蔡狂散發激揚,一張青臉怔立當堂。

“我打醒你!”

梁養養蜜桃一樣的臉,不知因盛怒還是嗔怒,“你太不像話了!他是不防著你,看得起你,才二度為你所趁,你這麼卑鄙,哪配得起我!”

杜怒福長歎了一聲,道:“蔡老弟,你莫要不忿氣。你額上生了毒瘤;是大不幸,所以心情煩燥,可是,其實我們誰都有幸呢?”

他忽然扒開衣襟,隻見他胸膛的肌肉,竟是焦竭了整整拳大的一片。

“我也是患毒瘤的人,我的瘤是心瘤,長在心肌裏,比你還痛苦。你沒見我一臉怒容嗎?所謂相由心生,便是這樣,我就算在笑,也顯現了個憤怒模樣。拿我比你,也不見好過吧?你看我這四位兄弟,風威老四,他左頰長著毒瘤;烈壯老三,他脖子有肉瘤;涼蒼老二,他背有惡瘤;寞寂老大,他胸上有腫瘤。我們那一個人是比你好過的?”

他侃侃自若的道:“我們何以致此?其實,青花會也不過是因懂得一些惡瘤毒瘡的治法,所以許多人聞風而至,我們圖以濟世助人,分文不取,隻求替人除病去疾,結果,心焦力瘁,加上跟患惡瘤毒療的人接觸多了,他們身上的瘤氣,也感染了我們——這或許就是所謂能醫者不自醫,而良醫多難長命,便職是之故。醫人越多,跟病毒病氣便越接近,一旦護防失當,很容易便自身難保。所以,我們都相繼長了惡瘤,但大家都認了,都沒有怨人,也不因而就避不治病、再不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