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平垂下眼:“……好。”
座位都是分組坐的,阮秋平一走下去,景陽便向阮秋平招手讓他過去。
阮秋平走了過去,但是選了一個和景陽間隔兩個座位的位置坐了下來。
辰海朝著景陽問道:“你的黴運消退符不是壞了嗎,你怎麼敢……”
“確實是壞了,我本來想去再買一個,可是哪裏都買不到正版的,我就碰運氣又去了鬱府……結果鬱家的仙仆一聽說我是司命學院的,就立刻又給我了一張,說是吉神下凡前留了幾張黴運消退符,囑咐過是特地留給司命學院的學生的。”
景陽說完,又從書包裏掏出來了一個本子,遞給阮秋平:“這個記錄本每組隻要有一個就行了,這是我和辰海這段時間記錄的,你要不要看看?”
阮秋平指尖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了那個本子。
他打開這個本子,有關鬱桓的記錄映入眼簾。
鬱桓右腿截肢,但很快就裝上了全世界最先進的金屬假肢。
鬱桓複讀參加高考,以省狀元的成績考上a大。
鬱桓提前修完大學學分,又被常青藤名校錄取。
鬱桓拒絕名校,開始自主創業。公司上市第五年,成為了行業內的獨角獸公司,幾乎能與鬱家企業相抗衡。
鬱桓和家庭的關係有所緩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父親帶他參加各種宴會,逢人便誇耀:這是我的兒子。
鬱桓今年二十七歲。
正過著光輝、燦爛的人生。
阮秋平合上記錄本,把本子遞給景陽:“謝謝,我看過了。”
“有沒有什麼需要更改的地方啊?畢竟記錄目標是你看著長大的,你肯定比我們更了解些。”
“沒有什麼需要更改的。”阮秋平停頓了一下,說,“你們比我更了解他。”
過了一會兒,阮秋平又說:“以後我就不跟著下凡了,記錄本也無須再拿給我看,我隻是在這個小組掛個名而已。”
他現在知道鬱桓過的很好,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不需要再了解更多了,因為他害怕自己忍不住跑下去見他。
“切!”辰海挑了挑眉,嘲諷道,“就光明正大地把小組任務交給別人唄,就光明正大地水學分唄……”
“辰海!”景陽輕拍了一下辰海的胳膊。
辰海撇了撇嘴,沒再說話了。
“阮秋平對不起啊,他這人就這樣,嘴巴很壞。”
景陽充滿歉意地說。
放學過後,阮秋平就直接去了平常練功的林子裏。
自從阮盛豐知道他“突破瓶頸”之後,天天催著他練功,他原先一天練兩個小時還不夠,現在阮盛豐說要趁熱打鐵,讓他至少每天練夠三個小時。
不過對阮秋平來說,躺兩個小時和躺三個小時,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阮秋平在這林子裏找了一塊平整的好地方,叼著根狗尾巴草躺上去。
他現在靜下來了,腦海裏便反反複複回憶起剛剛在記錄本上看見的內容。
鬱桓現在都二十七歲了。
二十七歲的鬱桓,長得什麼樣子呢?和十七歲相比又有什麼不同呢?又更高一些了嗎?
聽說他安裝的是最好的假肢,用起來舒服嗎,走起路來會像正常人一樣嗎?
鬱桓都二十七歲了,應該也談戀愛了吧,對方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女孩子呢?
希望那個女孩兒開朗又善良。
思緒逐漸飄遠,阮秋平忽然想起他當時下凡的首要目的是給鬱桓找對象。
阮秋平唇角漸漸彎了起來。
他忽然覺得當時的自己實在是幼稚又可笑。
他一年隻出現一次,能為鬱桓找到什麼天造地設的愛人?況且他動機實在是不純。
鬱桓是那樣優秀的一個人,自然會有不少人會喜歡他。鬱桓也是一個很溫暖的孩子,到了年紀,自然會遇到心儀的女孩兒。
鬱桓和一個女孩戀愛,結婚,本就是順其自然的事情,哪裏用得著他來插手?
即便鬱桓沒有找到所謂的真愛,阮秋平相信以鬱桓的為人,也定是不會強迫懵懂無知的阮咚咚與自己成婚。
退一萬步講,天婚石本就隻顯示命中注定的姻緣,曆史上那幾個為了違背天婚,不惜遭受天雷的神仙們,到最後都無一例外後悔了自己當時的抉擇。
萬一咚咚和鬱桓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姻緣呢?
若是他真的從中作梗,破壞咚咚與鬱桓的婚約,以後咚咚長大成人之後又心儀鬱桓,反過來怪罪他破壞了自己的姻緣怎麼辦?
畢竟鬱桓是那樣一個優秀又溫暖的人,阮秋平實在想不到會有人不喜歡。
一片泛黃的樹葉忽然飄飄蕩蕩地落在阮秋平的臉上,砸斷了他的思緒。
阮秋平拿起那片樹葉,趁機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想想別的吧,阮秋平。
他這段時間好奇怪,總是發呆。
一發起呆來,腦子裏麵就全都是鬱桓。
就在這時,阮秋平又忽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鳥鳴聲。
他坐起來,循聲望去,隻見身後一隻樹枝上立著一隻鳥,這隻鳥長著白眼,白喙和白尾,其餘的地方全都是青色的。
阮秋平愣了一下。
原來他那次昏迷之前沒看錯,這片林子裏竟然真的有青耕鳥。
青耕鳥是罕見的吉祥鳥,棲息於堇理山,怎麼會出現這個破爛後山的林子裏?
那青耕鳥忽然與阮秋平對上眼睛,又叫喚了兩聲,撲扇著翅膀又往前飛去。
這青耕鳥飛得實在是慢,讓阮秋平覺得他若是不跟過去都有點兒說不過去。
正好閑著也沒事兒幹,阮秋平從地上站起來,跟著青耕鳥往更西邊去了。
這青耕鳥大約飛了有千米,就停在了一處瀑布前。
緊接著,阮秋平見這鳥一頭紮進瀑布旁的石頭裏,就再也沒出來。
阮秋平揉了揉眼。
他是親眼看著這鳥鑽進了這山的石頭裏,怎麼就不見了?
阮秋平試探著走過去,在那青耕鳥消失的地方緩緩伸出了手。
結果他就看到他的半隻手也鑽進了石頭裏。
障眼法?
阮秋平皺了皺眉,一個大跨步便走了進去。
走進來之後,阮秋平整個人都驚得呆住了。
自從阮秋平出生後,西邊的神仙就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他們一家,因此這個後山也幾乎成了他們阮家人的後山,阮秋平在這裏“練功”練了有兩百年,竟從沒發現有人在這裏悄悄安了家。
隻見這處用了障眼法的山洞十分寬廣,裏麵書桌,古琴,床鋪應有盡有,甚至整個山洞裏都用了十分耗費法力的永晝術,不見一絲燈光,卻明亮如同白日。
剛剛把阮秋平引過來的青耕鳥正在一個木製的鳥食架上吃著鳥食,看來這山洞的主人也就是這鳥的主人了。
隻是這裏的桌麵上已經隱隱落了層薄灰,看起來山洞的主人已經幾十天都沒有來過了。
到底是何方神聖,如此大膽,竟跑到他黴神家的後山上安家?
就在這時,阮秋平發現牆上掛著一副人像丹青。
莫非是這山洞的主人?阮秋平走上前麵去看。
這丹青畫的是一個男人。
畫中的男人身材修長瘦高,穿著簡單的短袖和褲子,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側躺在石塊上睡覺。
這畫上的人物線條十分簡單,叼著狗尾巴草的那張側臉,也僅僅用兩三根線條勾勒出來,而且頭發,服飾個個都簡單到沒有特點——光是這人穿的衣服,都是交易林裏爛大街的款式,就連阮秋平和他爸,都一人有三套。
因此阮秋平實在沒辦法認出來畫中的人到底是誰。
但是阮秋平認出了這幅畫右下角的署名。
——鬱桓。
看清這兩個字的那一刻,阮秋平著實是嚇了一跳。
原來這山洞竟是吉神的居所!
不過再想想,這整個天界,除了吉神鬱桓,恐怕是不會有第二個人敢跑到黴神家附近的後山上安家了。
阮秋平想起人們都傳言說吉神喜靜,學會隱身術後就很少出現在人們麵前,想必在這裏安家,也是因為這西邊足夠清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