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撩眼皮,“雲相的那個雲家,還於前不久,”笑嗬嗬看向身旁她的好父皇,“不剛辭了您讓他入朝為官的詔令嘛?”
盛乾帝挑眉瞪她一眼,雖不以為忤,但偏頭想著,自己如今這心心念念的嚴父形象,是越來越趨向於蕩然無存了。
夜雲衣瞅著她父皇笑了陣,轉回頭,就見下首因為正談及他的事,正好可以光明正大抬起頭來的那“禍水”雲歸塵,對方麵上,正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狀。
夜雲衣心裏咂摸了下,沒品出這人專門擺出這麼副表情為的哪般?皆因據她了解,對方該是個喜怒從來不形於色的人才是,了解的人都懂,露在麵上的,往往難真。
不過大概知道他想要以此達到一種什麼效果,便給麵子順其自然好奇往下去問了。
“雲公子,可是心中有何疑慮?”
雲歸塵拱手行禮,儀態方麵挑不出丁點錯,垂首,“草民隻是不知,在下與殿下,可是曾經有過相識?”
否則她剛那話不管擱在誰人耳中,都得是一副對自己仿似十分熟稔的口氣,這讓雲歸塵很是怪異。
盛乾帝其實剛才也想問來著,這下子省工夫了,轉頭也將探尋的視線往夜雲衣臉上瞅。
夜雲衣看他父皇:“”
不知接下來等他父皇有機會得知了自己今早早就求過母後的那件事後,屆時會是什麼表情,一笑。
再對雲歸塵,“我要說我與雲公子曾於夢中相見過,公子可信?”
雲歸塵一愣,旋即直覺這位姿容絕塵的長公主,怕是話中還要有話?隻不知具體是何意了。
而驟一聽聞夜雲衣說出這番直白話語的殿內其餘人,則就得想岔了紛紛神色各異。
大臣們彼此間自認為你懂我懂的麵麵相覷交換了下神色,默默想著:“到底咱們長公主年紀也到了,這怕是見了卿卿郎君一下子沒把持住,其實身份擱那兒也更加沒必要把持,所以順嘴就給將人調戲了。”
隻是感歎這雲小子運氣著實不錯,這麼美的差事怎麼就落不到他們家那些狗崽子頭上呢?實在令人豔羨啊,笑笑便罷。
而今早把雲歸塵帶進來的夜雲衣她外祖司太傅,則眯眼,下意識加快了自己掌中正捋著一大把頜下白胡的動作。皺眉看看殿上自家外孫女,又側眼身旁雲歸塵,被濃密白眉有些半遮住的他那眼中神色,也是一時間很難讓人辨清了。
至於最應該對這件事情理所當然在意上心的盛乾帝夜景鑠,他則表現的更加直接。一個措手,不妨意哐當一聲,已經將自己右手邊原本擺在案頭的杯盞手抖碰倒了。
那杯子砸在木桌上聲音先頭沉悶,待後來杯水灑了大半,於案前顛了幾顛,又變得十分脆響了。稍顯尖利,一下子就砸進了盛乾帝混沌的眼裏頭還又心尖尖上,驚得盛乾帝整個人看上去,仿佛那一瞬麵上都帶了點若有似無的委屈勁。
福喜公公趕緊上前擼袖子擦,不然再到最後打濕|了堆疊折子,可是大|麻煩。
夜雲衣卻對自己隨口一句話後掀起的這或大或小波瀾,毫不在意。隻淺淺垂眼,望著下首的雲歸塵,始終笑臉如一。
當然也大抵能猜到眾人心思所想,暗自搖頭,歎一句這年月啊,說句真心話都沒人願意信,一個個非要想東琢磨西的,費勁。
回過神來,就聽雲歸塵垂首一句,“殿下,您說笑了。”
夜雲衣恍然看他一眼,曾幾何時,也總有這麼一道溫潤有餘卻無情更有餘的聲音,常對自己道:“殿下,您又在說笑了。”
這場景,何其相似?
那人總那樣輕漫不在意,除了心頭始終記掛著的一事以外,好像其它一切都不過敷衍看戲,置身事外又從來事不關己。
即便在與自己的事情裏,他也大抵隻願扮一名袖手看客罷了,夜雲衣此時一想,不禁頗覺好笑,搖搖頭,執念
下意識摸了摸平坦小腹,晃神中,才驚覺不妥又收手。
眸心燃起道火光,亮度驚人。
她需要等一個答案,也自認向來耐心十足,沒再糾結淺笑,映著清透的眸光,一瞬看的人莫名像被灼穿心房般若有所動。
雲歸塵一怔,夜雲衣已啟唇,“說笑也無妨。”聲音清幽。
沒理會旁人的對她此話摸不著頭腦,也未察覺雲歸塵的一陣瞳孔緊縮,夜雲衣側臉,幹脆溫溫柔撒氣在了別處,“西南又怎的?傳回消息又請求朝廷派下賑災了?”
“嗬1緊接一聲冷笑。
“兒臣早跟父皇您說過,如非治理不當,任何地界哪需一年之中被賑災無數遍的?分明是有些該死的貨色,嘴裏吃著手裏頭還拿著,卻不思正經從未幹上丁點能事。照兒臣說,繼續撥下賑災所需也不過又是飽了不該飽的,而餓了那些本不該餓的。”
還明顯越說越精力集中在了西南這件事上,畢竟前世,此地就乃她一個心結,語氣帶火。
戶部尚書聞言,止不住搖頭對她歎息,“那殿下的意思,便是不準備撥了?”
夜雲衣斜睨他一眼,案前輕掃,十分容易就能找到一冊下角處落有一點梅印的極顯眼奏章,正是此時下頭說話那人的。也隻有他,才敢這麼明目張膽“髒汙”了奏折封頁了。
也不牽連無辜,拾起徑直朝他砸下,“古大人,慎言。”
聽聽這像什麼話?她會是這種心思?
戶部尚書是個心思敏捷的,素來習慣於上頭那位的“一時興起”,實話說早就已經在防著她了。這會兒一察覺迎麵襲過來道疾風,眼都不帶抬,老神在在抄手,腳下依舊站定原處,隻將自己頭給往左側快速一撇。
那道明黃折子,淩厲鋒角便正正好擦著他頰邊垂下的幾絲碎發,筆直被劃過。
啪的一聲清脆落地,夜雲衣似笑非笑看著這該死的古懷錦,倒是忘了,一群剛才的頭發花白裏頭,還夾雜他這麼位不上不下的主。
眾朝臣見之為常。
這也是他們這裏的老慣例了,殿下與素有“美名”在外的戶部尚書之間,這麼一番“打情罵俏”,自小有之。
戶部尚書名為古懷錦,二十又三卻是個遠近聞名的少白頭,大概自幼過度聰慧所致。畢竟年紀輕輕已能扛得起六部之一這樣的從一品高位之職,還能做到讓朝堂上下無一不對他信服,其手段能力,可見一斑。
長得一副天生招桃花惹眼模樣,明明處處留情,卻又總愛將自己實乃梅之高潔的品性常掛嘴邊,整個盛京城裏,大概也就隻有他自己一人才會願意相信這番鬼話了。
一對桃眸,唇角微翹,時時刻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在憋著滿溢壞水。一頭高高梳起的銀墨夾雜不僅沒使他形象半分有損,反還加深了其恣意風流的獨特氣韻。
總之不管怎麼看,都得是副格外不正經樣,可以說至少表麵上看來,與雲歸塵截然相反,夜雲衣暗自搖頭深以為。
不過這種天生父母養,都無關她的事,夜雲衣隻是一直以來對此人多有看不慣的地方還在於,古懷錦老是有事沒事,盡挑自己刺。
就比如,眼前這樣。
大抵有病?
而後來,又添了一項。
上一世正是此人,被欽點成了她的未來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