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合夥撞開時,人一溜煙的衝了進去。
癱倒在地的裴凝與孫芷菡被人們聯手哄抬了出去。
溫輕輕的手心一熱,被沈微輕輕一拉,躲開了一根墜下燃著火星的梁木。
被他攬在懷裏、護著頭,逃出即將被火舌吞噬的偏閣,一路穿梭出神殿,逃生的過程從他出現開始,就好像是一場夢,身邊的場景是模糊的、影像般的進行著,溫輕輕從來沒經曆過真正的火場,沒想到大難臨頭之時她並沒有那般恐懼,或許是他在,有他在,她就沒那麼怕了。她漸漸明白。心愛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感覺,無條件的信任他。悲喜一起,生死也可與共。
大火正狂舞的歡快旺盛,將整座神殿擁在懷裏燃燒著。灰黑的濃煙囂張的蔓延在天際,這一刻,竺昭廟不再是人間聖地,而是修羅地獄場。神像下的紅蓮寶座肆意燃燒著,妖治美豔,猶如罪孽之火,無窮無盡,極盡諷刺。
溫輕輕回首望著即將坍塌的神殿,眼眸被熏的極熱,微眯著,目光卻是
比秋日的冷雨還要寒涼。她在想,懷姝當年身處於慈安寺那場大火時該有多絕望。沒有人救她,她唯一的孩兒雖然活下了下來,也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接納她的家庭,卻也被徐雁雪親手毀掉,毀掉了她回家的路,她再也沒有母親,也再也沒有家了。
如今,若這大火是徐雁雪故技重施,那麼,徐雁雪真的該死。她連皇子都敢燒,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徐雁雪,該死。
溫輕輕是假扮賀吟來的,此時被沈微送出了竺昭廟,上了他安排好的馬車之上。
麵前的男人絳紅色的衣袍被潦燒了幾個大洞,臉頰上麵布著煙熏過的汙跡,他眼裏的戾氣未褪,動作卻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說:“嚇壞了吧。”
溫輕輕在他胸口蹭了蹭,摟住他的脖子,嘟囔著:“幸好你來了。”
沈微抱了抱她,掌心的痛楚好像不存在一樣。
溫輕輕方才沒注意到,這時才發現沈微的掌心各有兩道血紅的烙印。她心疼地問:“怎麼弄得?”
沈微風輕雲淡道:“破門時候弄得,沒事。一點小傷,如果因此耽誤了救你,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用手去握滾燙的門框之時,根本沒有多想。他隻要他的人安然無恙就好。
溫輕輕沒有治燙傷的藥,於是捧起他的手掌,放到嘴邊吹了吹。
沈微的眼底霎那湧起柔光,他看著平日裏最愛美的人兒頂著一張小黑臉,低著頭給他努力吹手,覺得又慘又可愛是怎麼回事。
溫輕輕一邊吹一邊喃喃道:“咱們今天可是患難夫妻。”
沈微對她的形容似乎十分滿意,笑了一聲。
“咳咳,你們兩個能不能注意點,照顧一下我的感受?我還在這兒呢。”
江闕望著眼前這一對恩愛的“夫妻”,多多少少覺得自己有點多餘。空氣之中,除了戀愛的甜味兒,就是他這個單身狗的酸臭味了!
沈微一想,是好像忘了旁邊還有一個人哈。
沈微嚴肅著對江闕說:“闕兒,你先帶她回司裏。我還要回去一趟。”
江闕會意:“好,師兄你注意
安全。”
溫輕輕也囑咐他:“沈微哥哥,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他走了,她的心卻懸了起來。
沈微還是十分放心江闕的。親眼送走了江闕駕駛的馬車,他又轉身投入了烏煙瘴氣的竺昭廟之中。
不知何時,刮起了疾風,下起了大雨。
顆顆雨珠劈裏啪啦的澆打在焦黑的殘垣斷壁之上,將煙火的味道衝淡在空氣之中,天地寂靜的隻剩下雨聲,方才的救火之人紛紛累癱了,坐在地上歇息著,每個人的臉色都是慘兮兮的,雙眼空洞。
天色暗沉,厚厚的雲層透不出一絲光亮來。
神像是金塑的,除了身上被燒得發黑,並未有什麼大礙。隻是殿燒沒了,剩座神像在佇立在原處,仰首望去,覺得十分詭異。
高大的龍王神像睥睨著大地,冷眼旁觀。
大火將熄,流言便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座盛京城。
人人都在揣測這場大火是天災,還是人禍。宣王殿下還好嗎?一顆將星是否就此隕落?
百姓們自願跪伏竺昭廟前,為宣王殿下祈福。
本該是三年一度最盛大的場麵,竟然演變成了一場鬧劇。
隴煙殿,聽聞此事的裴謹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險些昏厥過去。窗外的雨聲擊打在他的心上,讓他不得安寧。
先是他先病倒,緊接著又是太子,今日火又燒了龍王神殿,是他裴謹做錯了何事,竟然惹得老天降怒,連他的凝兒也不放過。
火——裴謹對火是敏感的,是心有餘悸的,他生命中的兩場大火。第一場火帶走了他深愛的姝兒。
第二場火,難道也要奪走他的愛子麼?
裴謹一手揪住被麵,一手錘在胸口,恨自己不中用,不能親自去看看裴凝,他對著簾外跪著的一眾醫官,用盡力氣嘶吼道:“不管如何,凝兒不準有事!!!”
裴謹不知等了多久,等來裴凝轉危為安的消息,才肯迷迷糊糊拖著病軀沉沉睡去。
睡夢裏,他又夢到了懷姝。
夢到他們宮中分別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