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2)

建章二十二年的秋季注定要在大雍的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一年的秋冬之季,顯得比往年更為肅殺。雲州將軍府不斷有身著鎧甲的軍士疾行而出,不多時遠處的街口又傳來風雷一般的馬蹄聲。那一聲一聲讓人心頭悶重的聲音,像是昭示著如燎原一般彌漫開來的戰火。

鶴翁被十名黑甲將士簇擁著踏進將軍府的大門時,氣息都還有些不平穩。他很是不悅地瞪了身邊最近的一個兵士一眼,“老夫的骨架子都快散成塊兒了,你們這些年輕的壯小夥就不能體諒體諒老人家?”氣呼呼的模樣像是胡子都要吹起來了一般。

那名黑甲將士習以為常一般默默低下頭,隻剩下冷硬無光的黑鐵頭盔直直對著鶴翁,低聲恭敬道,“老先生,殿下等您已久。”說完便抿緊了嘴,一絲縫隙都不再露出來,擺明是不想開口了。

鶴翁瞪大了眼,嘴唇抖了抖想要說什麼,最後也隻狠力地揮了揮衣袖,轉身往著書房走去,一邊猶自言語道,“真不知顧九那小子怎麼就嫁了這麼一個悶葫蘆,悶葫蘆訓練的親兵也全都是一群悶葫蘆!這日子也太無趣了——”

數名黑甲將士聞言頓了頓身形,隨後依然板著一張臉跟了上去。

將軍府書房如往日一般燈火通明,方一踏入,一張細節極為清晰的疆域圖便映入人的眼簾。鶴翁頓了腳步,負著手很是認真地看了看,最後不得不出言誇讚道,“不錯不錯,老夫再是沒有見過比這更加詳細的戰略地圖了,你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一邊說著一邊大跨了兩步直接端了一杯茶水猛喝起來,含糊道,“哎喲真是辛苦了我老人家嘍……”

穆寒逸感興趣地看著那風塵滿麵的老頭子,無論如何也沒有看見所謂的仙風道骨,有些疑惑地問坐於書案後方的陸承寧,“殿下,這位便是……”

陸承寧垂眸看著平鋪在桌麵上的地圖,聞言沒有接話。明亮的琉璃燈落在他的不遠處,火光襯得他的側臉如玉一般,泛著秋日的涼意。隻是眸中卻帶著明顯的暖色,不知憶起了何事,連唇角的弧度都軟化了不少。

鶴翁歇夠了,也不理會屋內的其他人,直接走到陸承寧的麵前,慢條斯理地掏出了疊成一疊的紙張,“喏,這些個東西都已經在路上了,老夫先送來圖紙給殿下看看。”說到這得意之處,他有些鬆弛的臉上也多了些熠熠的光彩。

陸承寧頷首,隨後雙手接了過來,一頁一頁地翻閱,修長的手指摩擦著薄薄的紙張,神色十分認真。待紙張窸窣聲漸消,陸承寧垂袖起身,抬手執禮作揖道,“孤為邊疆戰士、大雍百姓謝過先生。”這一揖便是真的彎下了腰,垂長的廣袖落於案上,層疊如水紋。

鶴翁也沒有避讓,很是坦然地收下了當朝儲君的這一禮,摸了摸胡子,語氣也有些慨然,“當年你與顧九尋到了老夫,那礦山出產的礦石自是佳品,這幾年老夫合著些老匠人日日在那火爐邊打轉兒,好幾本書都給翻卷了頁,不過好歹也終於把這些個東西給做出來了。

老夫也知道,這些個東西在戰場上最多也隻是多挽救幾個將士的性命,若說什麼改變戰局勝負,那必是不可能的。”

一邊的穆寒逸與餘下的數人早已在兩人說話時便將圖紙拿來翻看,他們長年駐紮在燕雲六州,自小便是與金戈長矛一起,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圖紙的價值。再加上老者說成品已經在路上了,不免心中一陣激蕩,連捏著圖紙的手都在顫。

雖如鶴翁所說,這些攻城守城的器械不能扭轉戰局,但是兩軍交戰,要的便是時機。

鶴翁見年輕的幾個吵吵嚷嚷的在說些什麼,一會兒又轉到疆域圖前去指指點點,便也不開口了,自己往空椅子上一坐,閉目養起神來。心裏卻還是有些不能平複,隻覺定是自己的氣還沒有喘勻。

原本以為陸承寧尚無經驗,上了陣怕是沒多大的施展,但是沒想到他倒是知人善用,該用的人毫不含糊,個個都頂著大梁。再加上穆家在燕雲經營了這麼多的年月,這大雍邊境還真的就像是鐵桶一般。

若是作為君主,或許治國無大才,但是這手腕與氣魄卻是今上都難以企及的。

況且,還有一個坐鎮京城的太子妃顧明珩。開戰一年來邊疆糧草充足,供應源源不斷,若不是他在前朝周旋,怎會有如此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