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我有求於人呢，我隻好欠了欠身子，“郭局說得對，李哥理解，我來這兒也有幾天了，一般人對我李哥的口碑相當不錯，現在世道亂栽進去的都活該，我李哥心胸坦蕩，其實你們錄音也沒事兒，有的沒不了，沒的有不了，關鍵進來玩兒這個暗的，李哥心裏不痛快，您要是直說，不用帶微型錄音機進來，您直接開大炮進來，都沒事兒。”
郭局笑了一下，“您玩笑了。”
我翻了個白眼，我他媽撐的啊跟你們玩笑，你們也配我跟你們開玩笑麼？蠢蛋土包，障眼法都不會用，還想找材料來。
“李頭兒知道幾個月前進去的華南虎麼？”
這話是代稱，就是他們這條道兒上的行話，北方的爺叫東北虎，南方的爺叫華南虎，其實地理位置也有偏差，可是裏麵帶著南北，就等於代號了，這位華南虎，到底何許人也，大家也能猜到一二了。
李哥沒說話，但是眼神很犀利，一直盯著郭局，我心裏一緊，遇事入迷，這是每個人的特性，我最害怕李哥出事兒，哪怕他稍微有點露都不成，他就沒心思幫喬琛打通了，總共也沒兩天了，我好歹也得撐到十一後。
“華南虎？稀有品種吧？”
郭局回頭看了我一眼，“姑娘，這可不是動物。”
“是不是動物外人不知道，內人知道，我是外人，我就說外行話，華南虎也好，東北虎也罷，牽扯進去一個，大家連國慶都過不好，誰不願意合家團圓，現在的虎和獅子，誰沒點下屬勢力呢，大家都是官差，辦事兒拿皇餉，很不容易，好多為難的事兒，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來就跟別人沒關係，你們非得罪人，大家心裏都清楚，真要是有把柄，早就不在外麵呆著了，對吧？”
郭局低頭看著地，“這是例行公事。”
“什麼叫例行公事呢？說白了，大夫看病，護士紮針，老師講課，質檢查驗，民警解決，保潔掃地，都是例行公事，為了什麼？拿錢吃飯，但是大夫看病萬無一失麼，老師教課都兢兢業業麼，保潔掃地肯定纖塵不染麼，民警就一定沒有親疏內外的包庇麼？不會的，人之常情，但是人們聰明點的，知道哪個應該點到為止哪個應該死磕到底，華南虎進去了，東北虎進去了，圍觀的人多，可是哪個管理員敢深入虎穴弄它們？沒有，都怕被吃了，它被圈起來了，可是虎性不改，吃肉的永遠不會拿菜當飯，而最後，它們的錯誤誰擔了？小動物，比如馬，牛，蛇，這些同樣有點大，在這個動物圈子裏，但是比不上老虎那麼凶猛，知名度那麼大的，為了什麼，社會就是大自然，為了平衡，為了生物鏈的穩定，時代變革是與時俱進，這是對的，但是怕什麼，怕變動，大自然永遠是老虎為王，老虎不可能全都進去一個不留吧，也許你們眼前的，就是留到最後的。”
那幾個坐在沙發上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都在沉默，而郭局抿著嘴唇看了看我，“姑娘何處高就？”
“一個小老百姓。”
“不信。”
“會來幾句話，所以李哥賞我口飯吃。”
他點頭，轉過頭去看李哥，“李頭兒，您是我們的頭兒了，我們例行公事，是死磕還是點到，您得給個話。”
李哥笑著翹著腿，“你們放心，我至少不能坑咱們曾經一個同僚的吧，華南虎咬東北虎，有的是馬和騾子扛，不可能兩隻虎都完，先進去的注定比後進去的完得幾率大，獵人抬了搶沒崩，東北虎要是有入坑的一天，也不會咬出曾經放了一馬的人，何況，華南虎都完了，大自然還能不要東北虎麼？那王，讓誰來？沒王的大自然，能穩定麼，棄車就不能棄炮了。”
郭局低著頭喘了口氣，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製服，“那我們今兒就算例行公事完了，過段日子要是還不平靜，還會有人來，但是這事兒怎麼說呢，一次比一次沒勁兒，我們也不耽誤您一會兒午飯了，還得趕著去別的差事。”
李哥也站起來，抻了個懶腰，“那不留你們一起吃了，哪天你們不忙，咱們再聚，我的人在外麵等著，一會兒送你們出山莊。”
郭局拱了拱手，然後推門出去了，他出去在門口還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才走的，我一直是坐著的，李哥卻沒再坐下，而是看著我，表情特別深沉。
“我小看你了，對吧。”
我抬起頭，和他四目相視，“小看與否，看對方為誰所用，我跟他們永遠沒有交集，今兒跟李哥一個戰壕，他日不當戰友，最起碼做敵人的麵兒也不大。”
李哥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點了根煙，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左手有一點抖。
他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慢慢的吐出去，又吸了一小口，這才說話，“說實話，他們來我不怕，但是我現在怕你。”
我看著他，“李哥這話從何說起，暖暖手無實權，一個最底層的人，連吃飯都得看男人臉色，李哥說怕我，就是在拿我開涮。”
他都沒看我，但是卻一直一口接一口的抽煙，“你這張嘴太厲害了，你能一個人說進去，還能把一個人說出來，我沒見過跟白條兒還這麼坦然的，說話句句都這麼狠，你要是跟我做對的話，說句難聽的，暖暖，我肯定不能留你的命。”
我心裏一緊，我一直都覺得人們所說的冷汗瞬間流下來就是胡說八道，不可能有這樣的人，汗是慢慢出來的，人的汗腺分泌發達不了這個程度，可是那一刻我卻明白這滋味兒了，我真的是霎那間汗就濕了掌心，我當時往我的外套上抹了抹，可還是又滲出來了，就跟洗手似的，李哥最後那句話的確嚇人，我現在是沒跟他作對，因為我有求於他，但是將來呢，喬琛出來還做生意，我勢必要跟著他一起琢磨這些怎麼也喂不飽的爺，他也許不想留後顧之憂了。
我嚇得不知道說什麼，我錯了一步棋，我本來是想幫李哥，讓他覺得我有用，更想哄著我留我在身邊，就會千方百計的達到我的要求，把喬琛的結果壓到最低，可是我忽略了槍打出頭鳥，我表現得太機敏了，他也怕，就好像劉備，他當時也想過，諸葛亮如此有才，假如他他日為別人所用，自己將全軍覆沒，我比諸葛亮差遠了，比我聰明的一大把，可是人家會藏著，我剛才表現得太多了。
好在李哥自己沉默了片刻沒再說什麼，話鋒也軟了下來，“暖暖，你將來一定不會跟我作對吧，我好歹，也幫了你不少忙。”
我趕緊點頭，“李哥，暖暖不是六親不認的人，不然，我也不會不顧自己安危救喬琛了，暖暖是重情重義的人，李哥這點大可放心。”
他點頭，“這樣最好。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站在我的對立麵上，那你有腦子，我還有人呢，我對你忌憚，你對我更是防不勝防。”
我握著拳頭，“喬琛的事兒一了，暖暖既不會成為李哥的幫手，也絕不會給李哥添麻煩。”
“如果喬琛他日和我對著幹呢？”
“你們男人的事兒，暖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