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有這樣一位兄長做後盾,蘇錦行才能無須顧忌地一展才華,前程萬裏。
兩人相談甚為投機之時,江朔敲門示意後,領著一位歌女走了進來,對殷墨行禮道:“主子,英王正向這裏走來,還有八十步。”
那歌女道:“英王問了管事蘇七郎在哪個房間,管事不敢隱瞞。”
“殿下。”蘇錦行看向殷墨。這個房間是他訂的,若不想被英王察覺他與二殿下往來,殷墨必須離開。
殷墨是十二樓常客,他眼神瞥向那歌女,對方便明白,說道:“隔壁湘瑟閣沒有客人,殿下請隨妾來。”
歌女走向一麵牆壁,撥動了下牆角的花瓶裏的花枝,撩開牆上的畫,畫後赫然是一道暗門。殷墨與江朔從暗門離開了。
下一刻,蘇錦行所在房間的門又被打開,一位管事領著殷琢走了進來。
殷琢看到歌女,又看到蘇錦行雙手撫在秦箏上,隱下眼中的詫異,掛上笑臉道:“本王不會打擾蘇七了吧?”
他之前在豐樂樓坐著,見蘇家的馬車進了平康坊,奇怪了一下:蘇家子弟可從來不去那裏。不過,確實是有士大夫常在秦樓裏談事。
於是,他派小廝去留意了一下。小廝回稟說是蘇七郎去了十二樓,又說二殿下也在那處。
他心中陡然升起疑慮,便跟了過來。他是不希望看到這位才賦出眾的內弟與二哥聯手的。
蘇錦行起身行禮,然後,語氣裏帶著少年人的活潑,還有些不安與懇求:“麻煩殿下千萬不要和我父親、兄長,還有我長姊,提起……我來這裏聽曲。”
殷琢大笑,倒像是一位和善的姐夫:“好,我不說。”
他頓了頓,環顧了一下周圍,道:“你是第一次來這裏吧,本王也是頭一回……”
他見那歌女還杵在這裏,鼻尖似乎也聞到一股濃膩的香粉味,拂袖、皺眉衝那女子道:“你出去。”
蘇姮聽到牆體的動靜,已經見怪不怪了。她還見過兵部孫尚書因為妻子拿著大刀找上這邊,駭得腿軟到摔過來呢。
十二樓工作指南的第一條便是:不多嘴,不揣測。
但是,當頭頂傳來殷墨的聲音時,蘇姮著實慌亂了一下,手上的筆蘸錯了顏料。
——雖然她有喬裝,但是二殿下顯然認得出她。
殷墨見到畫著黑色眼線、臉上貼著一張張紙條、宛如做法事的道士的蘇姮,心道這姑娘怎麼一次一個樣,問:
“你怎麼會在十二樓?別告訴我十二樓也是你的噢。”
蘇姮紅了臉,內心掙紮是說真話還是假話。
殷墨見蘇姮提著毛筆,看了眼她桌案的畫,望向她:“你是……畫師‘甚閑’?”
蘇姮驚訝,仰頭看他,臉上紙條因她的動作摩擦作響:“殿下認得我的畫?”
殷墨上前,打開桌案上放著的其他畫卷,那些上麵已蓋了蘇姮的“甚閑”印鑒。
他指著畫上的詞道:“這些都是我寫的。前些日子,十二樓管事拿著你完成的畫讓我來題詞,當然,不是以皇子的身份,是以……”
他指指字旁的署名:“太空。因為當時看畫師叫‘甚閑’,就隨手寫了‘太空’。”
臉上紙條愈發嘩嘩地響,蘇姮張大嘴巴,反應過來:“殿下為什麼要給畫寫詞?”
為秦樓給畫寫詞,和直接送藝伎娘子詩詞,是不一樣的性質。
殷墨繼續點點署名:“因為我太空閑了。”
確實聽說二殿下從南邊回來後,就沒在朝中擔任一官半職,但——
“殿下您是在開玩笑吧?”蘇姮小心翼翼道。
她聽男子咳了一聲道:“為了掙錢啊。”
對方見她難以置信,略微苦惱道:“我現在沒有官職官銜,收入不足,要養活整個皇子府,不太容易。”
而且因為他失勢,用度被克扣,此事受父親默許。隻不過他有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的金錢來源,不然,如何養得起外祖父留給他的影衛?
蘇姮終於閉上了嘴巴。她看這人如太子時期那般玉冠錦衣、風儀優雅,怎麼也想象不到他會拮據。不過,不是自己的事她不會多想、多問。
見對方解釋了自己的行為,作為交換,她也道:“我也是為了賺錢。”
“你不是有家店鋪?”
蘇姮點點頭:“但是,開店賺的錢並不比在當秦樓畫師賺的多。”
見殷墨要反駁,她道:“我開店並不是為了掙許多錢,隻是想有一門長期的收入,生意一般就滿足了。而且我把店裏大多事務交給真正內行的人打理,所以大部分利潤也歸他們,我隻收少量。他們都拖家帶口,比我不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