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洞房花燭(1 / 2)

戊戌年辛月庚午宜嫁娶

分明才是仲秋,皇城的天卻格外的陰冷潮濕,這胡同巷裏迎親的隊伍雖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古怪的是來往的人群不似平日裏那般喧囂擁擠,反而是出奇的寧靜,襯著這陰沉灰蒙的天,詭異非常。

一陣凜凜寒風呼嘯而過,喜娘捱不住凍便打了個噴嚏,她下意識地將手摸向後脖頸,哆嗦了一下,就往地上淬了一口痰,暗罵晦氣。

蹉弄著手上的絹帕,扶了鬢發上的錯金鏤玉簪,便將儀仗引入了一個偏僻冷清的窄巷中。

要說今日這新娘也是個可憐人,好像是命不好,雖出身在世家大戶,不知緣由便早早得被家人打發到了山上吃齋學道。

說好聽點是有道緣帶發修行,往難聽的說了去,還不就是做道姑,好在有個善心的娘家舅舅,拿著生辰八字,讓自己為她尋門親事。

與之說親的蘇家雖是城裏的大戶,但終究也是地位低下的商賈門第,自然比不得皇城裏的世族豪門,權勢聲大。再加上蘇老爺蘇夫人英年早逝,也沒個照看,就徒留一個蘇家少爺,又有些隱疾。所以便將這兩人湊作一對,也算得般配

一個是世族大家失寵的破落戶小姐,一個是門庭奚落的病秧子公子哥,倒也真真門當戶對了。

領著迎親的隊伍拐了個巷子,便落轎停在尚書府的後院。抬眼細看,諾大的府邸,除了門上懸掛了兩個喜字燈籠,和一方辟邪八卦寶鏡便再無任何裝裱,古怪異常,又透著幾分岑靜蕭索之意。

等了沒會兒,便見人從內院攙了新娘出來。

那紅娘子雖鳳冠霞帔,無論是腳下穿的繡鞋,還是吉服衣飾,皆是普通人家的樣式。可憐巴巴的,連個陪嫁的婢子都沒有,更不要說是嫁妝。

喜娘蹙眉歎了口氣想到,這尚書府忒是小氣,她做媒這麼些年,從未見過這麼一毛不拔的娘家,竟真的什麼也沒有。

從說媒到選吉時成婚,前後不到半個月,上著趕子將人往外推。這是欺負蘇家少爺年輕不懂世事呢。

“吉時到。”在絲竹擂鼓聲裏她攙過新娘,將她扶到轎子裏去,觸手間手指冰涼刺骨,哆嗦了一下。這手好冷

不知為何,那嬌滴滴的新婦卻在這時踉蹌了一把。

“娘子這是這麼了?”

喜娘下意識看了看地板,青石台的地板平滑光整,並沒有可以絆倒的地方。疑惑間,便聽新娘用清冷的聲音回到。

“無事。”

送了新娘上轎,便有一錦衣婦人從門後拐了出來,看這樣式該是院裏的老嬤,招了她去,吩咐下人塞了一封紅包給她,說道

“辛苦喜嬤嬤了。”

“這是哪的話,能為尚書府效勞是小的榮幸,何況明日小姐還有回門……”

話未落音,那婦人便打斷她話,臉上帶著絲嫌惡,道

“回門就不必了,就這麼了了吧。來人,吩咐下去,將門上的八卦鏡撤了。晦氣的很。”

那婦人背對著喜娘,也不等她應承,便拂袖離去。下人門自行將門關上,這大喜的日子,卻讓她這個喜娘覺得尷尬非常。

自個做媒十幾年,倒是第一次見這樣不體麵的娘家人,既然這麼不待見,她也不好拖著,幹了幹嗓子,便喚人抬轎趕著吉時往蘇府去。

“起轎。”

喜轎四平八穩得由幾個轎夫抬了起來,耳邊的翠環珠釵晃悠著琤琤作響。夏染穩了穩身子,輕籲一口氣,終於是嫁了。

她出生的時候,親娘便受了難,難產而死。算命的說這是八字全陰,凶煞孤星的命格。

就著這極陰不吉的命運,好死不死又生了雙鬼眼,還時常招來邪祟鬼魅。

繈褓之中的嬰兒哪裏懂這些,便日夜啼哭不止。舅父看得可憐,為驅魔續命便打發她去玄靈山上的清道觀中避世學藝,如今已過了一十八年,雖然算不得極大的本事,但終歸學了些道法之術以求自保。

夏染呲了一聲,就小心翼翼地扭動腳踝,耳邊仿佛還回蕩著嬰童鬼祟得淒鳴聲,輕掀紅蓋頭,側了身子往轎簾外探去。

隻見那喜娘的背上果真活生生的扒著一大紅嫁衣的女鬼,臉色森然慘白,朝著她脖頸吹氣,看著衣著穿戴,該是前朝舊時留下的無主孤魂。

女鬼感覺到夏染的視線,扭動著脖子咯吱咯吱地回過頭來,發森狹長的綠色瞳孔緊盯著她。夏染揪了揪手中的錦帕。假意得將眸子挪至沿街的商鋪,隨意看了幾眼,就撂下簾子,躲到轎子裏去。

這樣百年肮臢之物,她自然是惹不起的,就算有幾分歧黃之術,也隻是雕蟲小計。這鬼年歲雖久遠,但也不是受冤含屈而死的厲鬼冤魂,不至於害人性命,吸了陰氣,最多隻是虧損些身子。但是世事無絕對,人鬼殊途,自然是能不招惹便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