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鄉裏鄉親七手八腳地把芸娘從顧言背上姐下,芸娘坐在土路邊,接過人群中遞過來的一大瓢水,一口氣灌了下去,冰冰涼的井水下肚,芸娘渾身打了個寒顫,把煙火繚繞的反胃火星子味壓下去,這才深深呼出口氣。
她眼前的昏沉沉也逐漸褪去,意識清晰起來。
“芸娘,芸娘,可還好吧,沒事吧。”
突然一個關切地人音響起在耳邊,芸娘猛地抬眼,那走了的張娘子竟然從人群中緩緩走來。
張娘子看她這副怔住的樣子,還以為是上次見麵後,隔了些時日,陸芸不記得她了,緩緩走近,柔柔一笑,
“傻姑娘,是我啊,張娘子。”
陸芸微垂下頭,用袖口一擦嘴角,掩去眼睛裏的驚疑,不該啊,上回她把她明明都嚇走了,這張娘子又回來做什麼,她抬起頭,語氣硬邦邦道,
“你又來做什麼!!屋子是不是你燒的?我早就看出來了,你鬼鬼祟祟沒安好心!!”
話音一落,張娘子臉上的笑一頓,四周村民目光朝她聚集而來,一時間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不斷,隻不過比起上回,這回她也知道這陸芸的性子,故而深吸一口氣,臉上依舊還能掛著笑,瞟了眼不遠處燒得不成樣的草屋,緩緩誘哄道,
“姑娘,說什麼傻話呢,莫不是燒糊塗了,我是放心不下你這才又回來看看,要我說芸娘,現在你這屋子都燒沒了,老天爺都在給你指路呢,這村子留不住你,你這輩子啊,合該去京城享福的命,就跟我走吧。”
芸娘聽到這話,如秋水般地大眼睛在寒風眨了眨,
“那怎麼辦?我這個人偏不信命。”
“誒,你……”
張娘子一怔,卻沒想到火都燒到家裏,這陸芸還是油鹽不進,話急了些,
“芸娘,你屋子都燒沒了,你能去哪兒。”
芸娘偏過頭,看著張娘子一字一句道,
“你就死了那條心,我這輩子去哪兒都不去陸家。”
張娘子一愣,萬萬沒想到這陸芸能如此決絕,還想再說什麼,可也知道都做到這個地步她都不同她走,怕是說什麼也沒用了。
她想著把目光打到芸娘身旁的少年身上,想必這就是陸芸找的那小相公,目光偷偷瞥向暗夜裏的人影,雖然這少年草屩粗衣,但就這氣度,這模樣,可不像是這鄉下能養出來的。
可隻掃了一眼,那少年似有些察覺,目光微抬,冷冷像箭一般淩厲地射過來,張娘子拿帕子微微捂住嘴,遮去些目光,轉身離開向人群中隱去。
陸芸這事怕是徹底黃了,這裏不宜再耽誤,她還是先回陸府再做打算。
張娘子盤算間,瞥見人群裏那個佝僂著人影,跟隻老鼠樣躲在見不得人暗處,她眸光微暗,轉身隱入陰影中。
離開人群聚集處,張娘子兩三步走到馬車前,就看見一個人灰頭土臉地攢著袖子站在那裏,見她過來,弓起身子,手縮在袖口裏,
看到他這副模樣,張娘子麵皮一吊,眼裏嫌棄之色盡顯,厲聲道,
“你怎麼辦事的?”
沈海的身子又向下躬了幾分,嘴唇發白地辯解著,“我,我本來都拿到了長命鎖,但那妮子拚了命不給我,這麼大的火,我,我這要不是跑得快,也就沒命了。”
“沒用的東西。”張娘子臉色陰側側的,“交待的事一件都做不好,你這般又蠢又笨的鄉下漢,活該跟塊枯樹爛木頭糟爛樣,白瞎了我費了這麼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