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千重難(1 / 2)

“怎麼弄得?”

少年說這話音輕輕地,那雙鳳眼在爐光下深邃寧靜,兩人靠得又近,清清涼涼的嗓音就在她耳畔。

芸娘屏住呼吸,覷著眼打量著顧言,她早上摸黑進山,歲暮天寒,山上積雪皚皚,她腳下一滑,便扭到了腳,但芸娘自小在山裏跑來跑去,倒也不覺嚴重,可是不知為何現在顧言一問,反而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她心虛地咽了口吐沫,把話岔開,

“也不是什麼大傷,沒事的。”

顧言抿了抿嘴,見她微微偏過去的臉,心裏不由帶了絲無名火氣,

“這就是你昨日想得好辦法?”

芸娘縮著腦袋,雖然顧言話音是平的,但也覺出來他這會兒心情不大好,可又實在摸不著頭腦,她進山采藥賺到錢,他顧言生什麼氣,可這話也隻能在心裏嘀咕,誰叫顧言日後能做大官呢,她還指著他以後發大財,沒得現在惹他不高興,芸娘抬頭眨了眨眼,軟軟地道,

“這我也不是沒想到嘛。”

顧言看了她眼這副模樣,心裏那點不明不白地陰霾壓了下去,他將她緩緩拉起來,讓她倚著自己坐到床邊,芸娘抬起腳,身子前勾,把鞋子踢去,襪子前麵洇出了絲絲血色。

她向前勾著身子,伸手褪到一半,那後麵的襪子與棉褲褲腳費力纏在一處,芸娘吃痛往回縮了下腳,少年俯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把邊拉開,指尖劃過她冰涼的腳背,跟火一樣點著樣隱隱發燙。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是了。”

少女急忙縮了下腿,顧言偏過頭,火光下眉眼下的那顆淚痣隱隱綽綽。

他看著她倒抽著冷氣,用清水擦過腳下傷口,那腳比世家女子大了些,腳指圓潤,細細光潔的腳踝跟上好的羊脂玉一般,隻是前麵那一抹紅礙眼了些,她耳朵後頭有些泛紅,這時她倒是不好意思了,想當初她看他身子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疼嗎。”

顧言垂下眼瞼,輕輕地問,睫毛抖動灑下一片陰影。

芸娘齜牙咧嘴地把腳趿進鞋裏,站起來來回回走了兩圈,嘴裏嘟囔著,

“不疼,摔一跤算什麼,我以前還從馬上摔下來過,歇了兩天自己就好了,連我阿爹都說我皮實。”

說著她還要在顧言麵前跳兩下,可剛落腳沒站穩又是一扭,竟直直朝著少年撲去,顧言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個黑影砸過來,兩人一起栽到床上。

一陣慌亂,顧言悶哼一聲,再睜開眼有股熱氣伏在他胸口,跟個火爐一樣。

芸娘從他身上手忙腳亂地撐起身子,眼神飄過去,顧言眉頭輕蹙似乎有些難受,臉色是慣常的蒼白,火光下顯得有幾分柔弱,連那淚痣都更添脆弱,她心裏頓起愧疚,這是又誤傷到了顧言,她急忙湊到他麵前,

“哪裏疼,我是不是撞到你傷口了。”

說著就要掀衣服,查看他胸前的傷,卻被一把抓住手腕,那手涼的跟從夜裏冰麵上撈起來的一樣,從手腕傳到背後,讓芸娘打了個寒顫,緊接著身子一傾,天暈地轉,就顛倒著翻了個麵。

少年撐著手懸在她麵前,一片陰影垂了下來,兩人麵對麵,呼吸靠得極近,近得她都能數清他那細密的睫毛,少年幾縷青絲垂在她脖頸處,搔得她有些微微發癢。

“我沒事。”

話音落,那片陰影豁然散開,芸娘猛地坐起,不知為什麼舌頭有些發直,眼神瞄著那火光,有一搭沒一搭地道,

“沒,沒事就好,誒,那沈海除了送禮外還說些什麼了麼?”

顧言頓了頓,把她那副情態盡收眼底,淡淡道,

“沒說什麼,就是找東西。”

芸娘細眉一挑,找東西?這沈海慣常夜貓子進宅,能有什麼好心思。

“他找的什麼?”

顧言從懷裏掏出個東西放在她手裏,芸娘看清那長命鎖,嘴微微張開,

“這,這怎麼在這裏?”

看她一副緊張模樣,顧言目光掃過那長命鎖,開元年間興新生兒滿百日齎長命鎖,以祈驅邪辟災,祛病延年,她手裏這塊上刻福祿如意金鎖,倒是京城官宦世族最時興的,和這破壁漏風,家徒四壁的草屋格格不入,這麼想著,他目光又在少女身上打量了一圈,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芸娘倒沒注意到身旁人的打量,此刻她握著長命鎖,心裏又驚又疑,這沈海找這東西做什麼,莫不是賭場又輸了錢來這裏拿東西抵債,可也不該啊,這長命鎖意味著她的身世,除了她死去的阿爹沒人知道這個東西。

夜色中,寒風呼嘯聲陷入漫漫長夜,萬物沉寂下,這黑夜中卻帶著些隱約地躁動和不安。

村外官道旁不打眼的樹林裏停著輛馬車,馬車外打著一盞燈籠,燈籠在風中晃了晃,現出另一麵寫的陸字,在黑夜裏發出羸弱的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