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聽了,就笑:“寶玉屋裏的東西,原就吃不完。”
趙姨娘就歎:“從前,我也常去林姑娘的屋子。不過,她那裏人多口雜的,如今又攀嫁了王爺,我自然不敢去了,免得她見了我心煩。倒是去襲人那裏便宜。”
琥珀聽了,就道:“真正這都是姨娘你自己想的!你若是去瀟湘館了,難不成林姑娘的丫頭還將你趕了出來?到底林姑娘之前幫了你多少回?”
趙姨娘就道:“姑娘,你們不知道。我也不是憑口白說。上回,我兄弟死了,跟著我的丫頭因沒一件體麵的衣裳,就去問她的丫頭雪雁借一件。哪知衣裳沒借到,反被她搶了一回。真正氣得我——”趙姨娘絮絮叨叨的,還隻管說下去。
琥珀就笑:“果真如此,我就幫你問問那雪雁去。不過姨娘你也找錯人了。借衣裳這件事,不如去找紫鵑。她真正和林姑娘是一樣的慈善人。”
趙姨娘聽了,就歎:“罷了。我可再不去了。”因又問她二人,這手裏托著的荔枝,是送給園子裏誰的,可是老太太送了給三姑娘的。翡翠就笑:“這些果子,都是北靜王府裏送出來的。老太太留了一些,其餘的就分送了園子裏。三姑娘不大愛吃這個。老太太說過會子給她送點蜜瓜去。”
趙姨娘聽了,就歎:“真正老太太的心裏眼裏就隻有一個林姑娘!到底三姑娘還是她的正經孫女!什麼都是林姑娘占先!”
琥珀翡翠聽了,就歎:“真正辛苦的是我們這些人!荔枝比蜜瓜容易壞,況瀟湘館又近,因此就先送與了林姑娘了!姨娘也真多心了!”
趙姨娘聽了,就垂了臉,問她們:“園子裏都有了,我們環兒有沒有?”
琥珀翡翠聽了,就道:“老太太說了,等三爺和蘭哥兒下了課了,就叫他們到她這裏,吃些桂圓聊一些話常,也是一樣的!老太太也不曾忽略了三爺!”
趙姨娘聽了,就忿忿道:“老太太不過將他們叫過去,又囑咐下課業罷了。怎麼這樣的事,總不見寶玉在呢?可見偏心!”
琥珀就道:“姨娘要這麼說,我們也無話可說。好歹我們隻是丫頭,隻負責傳話。姨娘生氣,也別遷怒了我們。”
趙姨娘就道:“我知道,因寶玉是太太生養的,你們都欺負我們環兒。真正都是老爺的兒子,你們就這樣分出個三六九等來!等我們環兒日後大用了,一個一個地治理你們去!”
翡翠聽了,就笑:“好。我們等著姨娘治我們的罪。真正這理也沒處說去!”
那趙姨娘裹了包袱,嘴裏又哼哼了幾句,方一溜煙地出了園子。琥珀看著她的背影,就搖頭一歎,說道:“真正看著她也可憐,老爺不在府裏,她也常受太太的欺負。不過你瞧她說的話,又讓人這樣生氣!”
翡翠就道:“見了她,也隻有少理她好了!”
琥珀就歎:“真正三姑娘也受她折磨!到底是她沒臉沒皮的娘!那三姑娘又是個愛麵子的人——”
翡翠就道:“要我說,你三姑娘原也就刻薄了。這天下庶出的姑娘那麼多,就沒她那樣對親生母親的。雖則太太是太太,但養她的娘就不是娘了?若是那趙姨娘家有個什麼兄弟翻了身了,那三姑娘就又是一番光景了!真正她也是勢利人!”
琥珀就歎:“咱們就別關心她了。還是多眷顧眷顧自己吧。老太太春秋日盛,若有日身子不好歸了天了,咱們的苦日子就來了!”
翡翠也歎:“不錯。鴛鴦暗裏都定了給璉二爺了。二奶奶也點了頭了。她好歹不愁了。隻剩咱們幾個無著落。若到時,太太將我們幾個攆了出去配小子,我可隻願意進庵堂裏當尼姑的!”
琥珀就道:“好。我可記著你的話了。若你決心果真定了,走時好歹叫上我一聲。”
二人一徑胡說,一徑果然就到了瀟湘館。進了門裏,但見紫鵑等在回廊下做著針黹,翠縷眼尖,見了就笑:“二位姐姐來了。”
紫鵑聽了,忙站了起來,笑道:“這會子,你們來做什麼?”
琥珀就道:“老太太叫我們過來,送林姑娘和雲姑娘一些荔枝。”因高舉了碟子給她們幾個看。又道:“我知道姑娘們都是錦繡人。吃不了幾口的。這些東西,到了最後都落在了你們幾個的口裏。”
紫鵑聽了,就笑了一笑,說道:“我們能吃多少?還不是那廊子後的那幾個興長身體的小丫頭。”一麵說,一麵果然就接了過來。那春纖看著那碟子,就笑道:“這兩個纏絲瑪瑙的白碟子還真很好看。”
琥珀就笑:“這幾個碟子並三姑娘那裏的一個紅的,俱是從安南國裏運來的。那安南國有一個什麼世子的,最近剛被安南國王封了王,常坐著大船,本朝和安南兩處跑,明著是使節,暗裏通著商。老太太說,這樣的碟子,宮裏也不多,極是金貴的!我們這裏的窯子,也燒不出這樣的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