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涼,也有些冷。
他就這樣躺在泥地之中,任由高空墜落的雨珠如石子般,打落在臉蛋上,眼角有淚珠滑落,融合著雨水順著臉頰滑落在土地上。
鼻尖是讓他受不住的作嘔氣味,但他不得不將這份難受咽下,不去看也不去想。
顫抖著身子,艱難的蜷縮起來,將心中的恐懼與哀傷全部埋藏在骨骼中,這蒙蒙細雨無法將空氣裏彌漫的血腥味全部洗刷掉。
他不明白,就因為是妖所以得趕盡殺絕嗎?哪怕,他們什麼也沒做。
風聲掩蓋了少年的嗚咽,指尖狠狠的深入泥土之中,混夾著血液。
突然身上的雨被隔絕,少年渾身猛顫,他如打了雞血般快速從淤泥中爬起,抬起那張幼稚中泛著堅毅的臉龐,望著眼前的人兒。
他頓住,將落到唇邊委屈而又無助的話語,盡數淹沒下去,隻呆呆的望著為他撐傘的白衣仙人。
“抱歉,不是你心中所想之人。”
白衣仙人麵露淡雅之笑,如三月春風吹過心間,將少年惶惶不安的心跳給平複。聲音更是溫柔如玉,像是有著某種魔力讓人著迷,也讓少年有種無言的安全感。
少年顫抖著張開唇瓣,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那張被血液侵染的容顏上,是迷茫也是無助。
“殺了你母親的惡人,已經死了。”
立時,少年瞪大眼睛,滿臉的錯愕,“死,死了?”
他的聲音許是因為嗚咽的太久,短短兩字帶著無邊的沙啞,語氣中不是複仇後的快感而是震鄂。
白衣仙人輕嗯,道:“自殺死的。”
平靜的敘述,讓處於呆滯的少年瞬間崩潰,“自,自殺死的……?他憑什麼能自殺死?!”
無能的怒吼在雨夜中徘徊,少年似發了瘋般的搖頭,他到現在也無法提起勇氣,去看身後的屍體,他不能也不敢。
秋陽靜靜的看著,這個莫約十歲的少年捂著腦袋無聲流淚,這個年紀本該是錦衣玉食,風華絕代,無憂無慮的,卻因一場變故導致家破人亡。
他又該如何向這個年僅十歲的少年解釋,殺他母親的,正是他的親身父親。
秋陽抿唇,緩緩的蹲下身子,他將手中的桃花傘往少年那邊輕移些許,用極為溫柔的聲音,說出了最傷人的話。
“你的父親,在死之前傳信於我,想讓我收養你,你意下如何?”
天邊閃過一道雷電,為這深沉的雨夜點亮了一瞬即逝的微光,少年捂著腦袋痛不欲生,他聽見對方的話語,嗚咽著。
“我,我知道,知道殺人的,是誰……隻是,隻是……”
隻是他不敢相信,更不敢回頭去看保護自己的母親。
他就是個懦夫,無能也無力。
聞言,秋陽怔住,他以為眼前這個少年隻是因為失去親人而疼哭,因為惡人死的太簡單而感到憤怒。
如今看來,卻是因為父母的相殘而感到痛徹
心扉。
“你父親為心魔所控,這一切都是因果,你不必太過於悲哀。”
說著他伸手去撫摸少年的腦袋,聲音中帶著蠱惑人心的溫煦,掌心有法術流動,穿入少年的眉間。
不過刹那,少年神色變得恍惚,眉間呈現出如血的紅,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唐潼。”
“有字嗎?”
“沒有。”
“那從今日起,字為清安吧。”
從今以後,一世清靜平安,唐清安。
秋陽施了法術,以眉間的朱砂痣為封印,將這段過往匿去,至此永久。
撐著少年昏睡的時間段裏,他為少年的父母在山間挖了座墳,以木牌立於墳前,卻未寫任何名字。
而少年清醒後,已然是在白衣仙人身側,他的懷中抱著一把桃花傘,傘上有著淡淡的幽香。
他歪著頭,望著衣裳飛舞的白衣仙人,眨巴兩下眼睛,懵懵懂懂道:“你是我的師尊嗎?”
秋陽彎下腰,以輕敲對方的額頭,不輕不重卻還是讓少年啊了一聲,他笑道:“不是你師尊還能是誰?”
少年嘟起嘴巴,將懷中的桃花傘塞進對方的懷中,“還不是師尊經常忽悠徒兒,讓徒兒感到危機嘛,要是不問問,什麼時候被師尊拋棄都不知道!”
“桃花傘師尊自己拿著!徒兒才不要拿!上麵有股氣味很不好聞!”
接過桃花傘,鼻尖輕動,確實在上邊聞到一絲血腥味,微微將眸子眯起,他問:“徒兒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唐清安啊,師尊該不會又把徒兒名字給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