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今日意(下)(1 / 3)

王語嫣側頭想了良久,道:“你打他不過的,認了輸吧。0906s5kf1723g2435m67j86”

段譽道:“我早就認輸了。”提高聲音說道:“喂,我是無論如何打你不過的,你肯不肯就此罷休?”

那西夏武士冷笑道:“要饒你性命,那也不難,隻須依我一件事。”段譽忙問:“什麼事?”那人道:“自今而後,你一見到我麵,便須爬在地下,向我磕三個響頭,高叫一聲:‘大老爺饒了小的狗命!’”

段譽一聽,氣往上衝,說道:“士可殺而不可辱,要我向你磕頭哀求,再也休想,你要殺,現下就殺便是。”那人道:“你當真不怕死?”段譽道:“怕死自然是怕的,可是每次見到你便跪下磕頭,那還成什麼話?”那人冷笑道:“見到我便跪下磕頭,也不見得如何委屈了你。要是我一朝做了原皇帝,你見了我是否要跪下磕頭?”

王語嫣聽他說“要是我一朝做了原皇帝,”心一凜:“怎麼他也說這等話?”

段譽道:“見了皇帝磕頭,那又是另一回事。這是行禮,可不是求饒。”

那西夏武士道:“如此說來,我這個條款你是不答允的了?”段譽搖頭道:“對不起之至,歉難從命,萬乞老兄海涵一二。”那人道:“好,你下來吧,我一刀殺了你。”段譽向王語嫣瞧了一眼,心下難過,說道:“你既一定要殺我,那也無法可想,不過我也有一件事相求。”那人道:“什麼事?”段譽道:“這位姑娘身奇毒,肢體乏力,不能行走,請你行個方便,將她送回太湖曼陀山莊她的家裏。”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為什麼要行這個方便?西夏征東大將軍頒下將令,是誰擒到這位博學多才的姑娘,賞賜黃金千兩,官封萬戶侯。”段譽道:“這樣吧,我寫下一封書信,你將這位姑娘送回她家之後,便可持此書信,到大理國去取黃金五千兩,萬戶候也照封不誤。”那人哈哈大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你是什麼東西?憑你這小一封書信,便能給我黃金五千兩,官封萬戶侯?”

段譽心想此事原也難以令人入信,一時無法可施,雙手連搓,說道:“這……這……怎麼辦?我一死不足惜,若讓小姐流落此處,身入匪人之手,我可是萬死莫贖了。”

王語嫣聽他說得真誠,不由得也有些感動,大聲向那西夏人道:“喂,你若對我無禮,我表哥來給我報仇,定要攪得你西夏國天翻地覆,雞犬不安。”那人道:“你表哥是誰?”王語嫣道:“我表哥是原武林大名鼎鼎的慕容公,“姑蘇慕容’的名頭,想來你也聽到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對我不客氣,他會加十倍的對你不客氣。”

那人冷笑道:“慕容公倘若見到你跟這小白臉如此親熱,怎麼還肯為你報仇?”

王語嫣滿臉通紅,說道:“你別瞎說,我跟這位段公半點也沒……沒有什麼……”心想這種事不能多說,轉過話頭,問道:“喂,軍爺,你尊姓大名啊?敢不敢說與我知曉。”

那西夏武士道:“有甚麼不敢?本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西夏李延宗便是。”

王語嫣道:“嗯,你姓李,那是西夏的國姓。”

那人道:“豈但是國姓而已?精忠報國,吞遼滅宋,西除吐蕃,南並大理。”

段譽道:“閣下誌向倒是不小。李將軍,我跟你說,你精通各派絕藝,要練成武功天下第一,恐怕不是難事,但要混壹天下,並非武功天下第一便能辦到。”

李延宗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王語嫣道:“就說要武功天下第一,你也未必能夠。”李延宗道:“何以見得?”王語嫣道:“當今之世,單是以我所見,便有二人的武功遠遠在你之上。”李延宗踏上一步,仰起了頭,問道:“是哪二人?”王語嫣道:“第一位是丐幫的前任幫主喬峰喬幫主。”李延宗哼了一聲,道:“名氣雖大,未必名副其實。第二個呢?”王語嫣道:“第二位便是我表哥,江南慕容複慕容公。”

李延宗搖了搖頭,道:“也未必見得。你將喬峰之名排在慕容複之前,是為公為私?”王語嫣問道:“什麼為公為私?”李延宗道:“若是為公,因你以為喬峰的武功確在慕容複之上;若是為私,則因慕容複與你有親戚之誼,你讓外人排名在先。”王語嫣道:“為公為私,都是一樣。我自然盼望我表哥勝過喬幫主,但眼前可還不能。”李延宗道:“眼前雖還不能,那喬峰所精者隻是一家之藝,你表哥卻博知天下武學,將來技藝日進,便能武功天下第一了。”

王語嫣歎了口氣,說道:“那還是不成。到得將來,武功天下第一的,多半便是這位段公了。”

李延宗仰天打個哈哈,說道:“你倒會說笑。這書呆不過得你指點,學會了一門‘淩波微步’,難道靠著抱頭鼠竄、龜縮逃生的本領,便能得到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麼?”

王語嫣本想說:“他這‘淩波微步’的功夫非我所授。他內力雄渾,根基厚實,無人可及。”但轉念一想:“這人似乎心胸狹窄,我若照實說來,隻怕他非殺了段公不可。我且激他一激。”便道:“他若肯聽我指點,習練武功,那麼三年之後,要勝過喬幫主或許仍然不能,要勝過閣下,卻是易如反掌。”

李延宗道:“很好,我信得過姑娘之言。與其留下個他日的禍胎,不如今日一刀殺了。段公,你下來吧,我要殺你了。”

段譽忙道:“我不下來,你……你也不可上來。”

王語嫣沒想到弄巧反拙,此人竟不受激,隻得冷笑道:“原來你是害怕,怕他三年之後勝過了你。”

李延宗道:“你使激將之計,要我饒他性命,嘿嘿,我李延宗是何等樣人,豈能輕易上當?要我饒他性命不難,我早有話在先,隻須每次見到我磕頭求饒,我決不殺他。”

王語嫣向段譽瞧瞧,心想磕頭求饒這種事,他是決計不肯做的,為今之計,隻有死求生,低聲問道:“段公,你手指的劍氣,有時靈驗,有時不靈,那是什麼緣故?”段譽道:“我不知道。”王語嫣道:“你最好奮力一試,用劍氣刺他右腕,先奪下他的長劍,然後緊緊抱住了他,使出‘陽融雪功’來,消除他的功力。”段譽奇道:“什麼‘陽融雪功’?”王語嫣道:“那日在曼陀山莊,你製服嚴媽媽救我之時,不是使過這門你大理段氏的神功麼?”段譽這才省悟。那日王語嫣誤以為他的“北冥神功”是武林眾所不齒的“化功”,段譽一時不及解說,隨口說道這是他大理段氏家傳之學,叫做“陽融雪功。”他信口胡謅,早已忘了,王語嫣卻於天下各門派的武功無一不牢牢記在心,何況這等了不起的奇功?

段譽點了點頭,心相除此之外,確也更無別法,但這法門實在毫無把握,總之是凶多吉少,於是整理了一下衣衫,說道:“王姑娘,在下無能,不克護送姑娘回府,實深慚愧。他日姑娘榮歸寶府,與令表兄成親大喜,忽忘了在曼陀山莊在下手植的那幾株茶花之旁,澆上幾杯酒漿,算是在下喝了你的喜酒。”

王語嫣聽到他說自己將來可與表哥成親,自是歡喜,但見他這般的出去讓人宰割,心下也是不忍,淒然道:“段公,你的救命大恩,我有生之日,決不敢忘。”

段譽心想:“與其將來眼睜睜瞧著你和慕容公成親,我妒忌發狂,內心煎熬,難以活命,還不如今日為你而死,落得個心安理得。”當下回頭向她微微一笑,一步步從梯級走了下去。

王語嫣瞧著他的背影,心想:“這人好生奇怪,在這當口,居然還笑得出?”

段譽走到樓下,向李延宗瞪了一眼,說道:“李將軍,你既非殺我不可,就動手吧!”說著一步踏出,跨的正是“淩波微步”。

李延宗單刀舞動,刷刷刷三刀砍去,使的又是另外三種不同派別的刀法。王語嫣也不以為奇,心想兵刃之,以刀法派別家數最多,倘若真是博學之士,便連使七八十招,也不致將那一門那一派的刀法重複使到第二招。段譽這淩波微步一踏出,端的變幻精奇。李延宗要以刀勢將他圈住,好幾次明明已將他圍住,不知怎的,他竟又如鬼魅似的跨出圈外。王語嫣見段譽這一次居然能夠支持,心下多了幾分指望,隻盼他奇兵突,險取勝。

段譽暗運功力,要將真氣從右手五指迸射出去,但每次總是及臂而止,莫名其妙的縮了回去。總算他的“淩波微步”已走得熟極而流,李延宗出刀再快,也始終砍不到他身上。

李延宗曾眼見他以希奇古怪的指力連斃西夏高手,此刻見他又在指指劃劃,裝神弄鬼,自然不知他是內力使不出來,還道這是行使邪術之前的施法,心想他諸般法門做齊,符咒念畢,這殺人於無形的邪術便要使出來了,心不禁發毛,尋思:“這人除了腳法奇異之外,武功平庸之極,但邪術厲害,須當在他使出邪術之前殺了才好。但刀總是砍他不,那便如何?”一轉念間,已有計較,突然回手一掌,擊在水輪之上,將木拍下了一大片,左手一抄,提在手,便向段譽腳上擲去。段譽行走如風,這片木板自擲他不。但李延宗拳打掌劈,將碾坊各種家生器皿、竹籮米袋打粉了抓起,一件件都投到段譽腳邊。

碾坊本已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十餘具死屍,再加上這許多破爛家生,段譽那裏還有落足之地?他那“淩波微步”全仗進退飄逸,有如風行水麵,自然無礙,此刻每一步跨去,總是有物阻腳,不是絆上一絆,便是踏上死屍的頭顱身,這“飄行自在,有如禦風”的要訣,那裏還做是到”他知道隻要慢得一慢,立時便送了性命,索性不瞧地下,隻是按照所練熟的腳法行走,至於一腳高、一腳低,腳底下發出什麼怪聲,足趾頭踢到什麼怪物,那是全然不顧的了。

王語嫣也瞧出不對,叫道:“段公,你快奔出大門,自行逃命去吧,在這地方跟他相鬥,立時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