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換巢鸞鳳(上)(3 / 3)

雲鶴笑道:“你這個女兒自己不要了,就算已經砍死了,那就送給我吧。”說著又飄出數丈。他知別說保定帝和黃眉僧的武功遠勝於己,便段正淳和高升泰,也均是了不起的人物,是以打定主意抱著鍾靈便溜,眼見巴天石並不在場,自己隻要施展輕功,這些人便無一追趕得上。

鍾萬仇知他輕功了得,隻急得雙足亂跳,破口大罵。保定帝等日前見過他和巴天石繞圈追逐的身手,這時見他雖然抱著鍾靈,仍是一飄一幌的輕如無物,也都奈何他不得。

段譽靈機一動,叫道:“嶽老三,你師父有命,快將這個小姑娘奪下來。”南海鱷神一怔,怒道:“媽巴羔,你說什麼?”段譽道:“你拜了我為師,頭也磕過了,難道想賴?你說過的話是放屁麼?你定是想做烏龜兒王八蛋了!”南海鱷神橫眉怒目的喝道:“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你是我師父便怎樣?老惱將起來,連你這師父也一刀殺了。”段譽道:“你認了便好。這個姓鍾的小姑娘是我妻,就是你的師娘,快去給我奪回來。這雲鶴侮辱她,就是辱你師娘,你太也丟臉了,太不是英雄好漢了。”

南海鱷神一怔,心想這話倒也有理,忽然想起木婉清是他妻,怎麼這姓鍾的小姑娘也是他的妻了?問道:“究竟我有幾個師娘?”段譽道:“你別多問,總而言之,倘若你奪不回你這個師娘,你就太也丟失臉。這裏許多好漢個個親眼有看見,你連第四惡化人雲鶴也鬥不過,那你就降為第五惡人,說不定是第惡化人了。”要南海鱷神排名在雲鶴之下,那比殺了他的頭還要難過,一聲狂吼,拔足便向雲鶴趕去,叫道:“快放下我師娘來!”

雲鶴縱身向前飄行,叫道:“嶽老三真是大傻瓜,你上了人家大當啦!”南海鱷神最愛自認了不起,雲鶴當著這許多人的麵說他上了人家的當,更令他怒火衝天,大叫:“我後老二怎會上別人的當?”當即提氣急追。兩人一前一後,片刻間已轉過了山坳。

鍾萬仇狂怒刀砍女兒,但這時見女兒為惡徒所擒,畢竟父女情深,又想到妻問起時無法交代,情急之下,也提刀追了下去。

保定帝當下和群豪作別,一行離了萬劫穀,逕回大理城,一齊來到鎮南王府。華赫艮、範驊、巴天石三人從府迎將出來,身旁一個少女衣飾華麗,明媚照人,正是木婉清。

範驊向保定帝稟報華赫艮挖掘地道、將鍾靈送入石屋之事,於救出木婉清一節卻含糊帶過。眾人才知鍾萬仇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原來竟因如此,盡皆大笑。

那‘陰陽和合散’藥性雖然猛烈,卻非毒藥,段譽和木婉清服了些清瀉之劑,又飲了幾大碗冷水,便即消解。

午間王府設宴。眾人在席上興高采烈的談起萬劫穀之事,都說此役以黃眉僧與華赫艮兩人功勞最大,若不是黃眉僧牽製住了段延慶,則挖掘地道非給他發覺不可。

刀白鳳忽道:“華大哥,我還想請你再辛苦一趟。”華赫艮道:“王妃吩咐,自當遵命。”刀白鳳道:“請你派人將這條地道去堵死了。”華赫艮一怔,應道:“是。”卻不明她的用意。刀白鳳向段正淳瞪了一眼,說道:“這條地道通入鍾夫人的居室,若不堵死,就怕咱們這裏有一位仁兄,從此天天晚上要去鑽地道。”眾人哈哈大笑。

木婉清隔不多久,便向段譽偷眼瞧去,每當與他目光相接,兩人立即轉頭避開。她自知此生此世與他已休想成為夫婦,想起這幾天兩人石屋共處的情景,更是黯然神傷。隻聽眾人談論鍾靈要成為段譽的姬妾,又說她雖給雲鶴擒去,但南海鱷神與鍾萬仇兩人聯手,定能將她救回,又聽保定帝吩咐褚古傅朱四人,飯後即去打探鍾靈的訊息,設法保護,木婉清越聽越怒,從懷摸出一隻小小金盒,便是當日鍾夫人要段譽來求父親相救鍾靈的信物,伸手遞到段正淳麵前,說道:“甘寶寶給你的!”

段正淳一愕,道:“什麼?”木婉清怒道:“是鍾靈這小丫頭的生辰八字。”持著金盒將段譽一指,又道:“甘寶寶叫他給你。”

段正離接了過來,心一酸,他早認得這金盒是當年自己與甘寶寶定情之夕給她的,打開盒蓋,見盒一張小小紅紙,寫著:“已未年十二月初五醜時”個小字,字跡歪歪斜斜,正是甘寶寶的手筆。

刀白鳳冷冷地道:“那好得很啊,人家反女兒的生辰八字也送過來了。”

段正淳翻過紅紙,隻見背後寫著幾行極細的小字:“傷心苦候,萬念俱灰。然是兒不能無父,十年前朝思暮盼,隻待君來。迫不得已,於乙未年五月歸於鍾氏。”字休纖細,若非凝目以觀,幾乎看不出來。段正淳想起對甘寶寶辜負良深,眼眶登時紅了,突然間心仿一動,頃刻間便明明了這幾行字的含義:“寶寶於乙未年五月嫁給鍾萬仇,鍾靈卻是該年十二月初五生的,多半便不是鍾萬仇的女兒。寶寶苦苦等候我不至,說‘是兒不能無父’,又說‘迫不得已’而嫁,自是因為有了身服,不能未嫁生兒。那麼鍾靈這孩兒卻是我的女兒。正是……正是那時候,十年前的春天,和她歡好未滿一月,便有了鍾靈這孩兒……”想明白此節,脫口叫道:“啊喲,不成!”

刀白鳳問道:“什麼不成?”段正淳搖搖頭,苦笑道:“鍾萬仇這家夥……這家夥心術太壞,安排了這等毒計,陷害我段氏滿門,咱們決不能……決不能跟他結成親家。此事無論如何不可!”刀白鳳聽他這幾句吞吞吐吐,顯然是言不由衷,將他手的紅紙條接過來一看,微一凝思,已明其理,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原來……原來,哈哈,鍾靈這小丫頭,也是你的私生女兒。”怒氣上衝,反手就是一掌。段正淳側頭避開。

廳上眾人俱都十分尷尬。保定帝微笑道:“既是如此,這事也隻好作為罷論了……”

隻見一名家將走到廳口,雙手捧著一張名帖,躬身說道:“虎牢關過彥之過大爺求見王爺。”段正淳心想這過彥之是伏牛派掌門柯百歲的大弟,外號叫作‘追魂鞭’,據說武功頗為了得,隻是跟段家素無往來,不知路遠迢迢的前來何事,當即站起身來,向保定帝道:“這人不知來幹部什麼,兄弟出去瞧瞧。”

保定帝微笑點頭,心想:“這‘追魂鞭’來得巧,你正好乘機脫身。”

段正淳走出花廳,高升泰與褚、古、傅、朱跟隨在後。踏進大廳,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年漢坐在西首椅上。那人一身喪服,頭戴訂冠,滿臉風塵之色,雙目紅腫,顯是家有喪事、死了親人,見到段正淳進廳,便即站起,躬身行禮,說道:“河南過彥之拜會見王爺。”段正淳還禮道:“過老師光臨大理,小弟段正淳未曾遠迎,還乞恕罪。”過彥之心想:“素聞大理段氏兄弟大富大貴而不驕,果然名不虛傳。”說道:“過彥之草野匹夫,求見王爺,實是冒昧。“段正淳道:”‘王爺’爵位僅為俗人而設。過老師的名頭在下素所仰慕,大家兄弟相稱,不必拘這虛禮。”引見高升泰後,三人分賓主坐下。

過彥之道:“王爺,我師叔在府上寄居甚久,便請告知,請出一見。”段正淳廳道:“過兄的師叔?”心想:“我府裏那裏有什麼杖牛派的人物?”過彥之道:“敝師叔改名換姓,借尊府避難,未敢向王爺言明,實是大大的不敬,還請王爺寬洪大量,不予見怪,在下這裏謝過了。”說著站起來深深一揖。段正淳一麵還禮,一麵思索,實想不起他師叔是誰?

高升泰也自尋思:“是誰?是誰?”驀地裏想起了那人的外號和姓氏,心道:“必定是他!”向身旁家丁道:“到帳房去對霍先生說,河南追魂鞭過大爺到了,有要緊事稟告‘金算盤’崔崔老前輩,請他到大廳一敘。”

那家丁答應了進去。過不多時,隻聽得後堂踢踢蹋蹋腳步聲響,一個人拖泥帶水的走來,說道:“你這一下,我這口閑飯可就吃不成了。”

段正淳聽到‘金算盤崔老前輩’這七字,臉色微變,心道:“難道‘金算盤崔百泉’竟是隱跡於此?我怎地不知?高賢弟卻又不跟我說?”隻見一個形貌猥瑣的老頭兒笑嘻嘻的走出來,卻是帳房相助昭管雜務的霍先生。此人每日不是在醉鄉之,理是與下人賭錢,最是憊懶無聊,帳房隻因他錢銀麵上倒十分規矩,十多年來也就一直容他胡混。段正淳大是驚訝:“這霍先生當真便是崔百泉?我有眼無珠,這張臉往那裏擱去?”幸好高升泰一口便叫了出來,過彥之還道鎮南王府早已眾所知曉。

那霍先生本是七分醉、三分醒,顛顛倒倒的神氣,眼見過彥之全身喪服,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麼……”過彥之搶上幾步,拜倒在地,放聲大哭,說道:“崔師叔,我師……師父給人害死了。”那霍先生崔百泉神色立變,一張焦黃精瘦的臉上霎時間全是陰鷙戒備的神氣,緩緩的道:“仇人是誰?”過彥之哭道:“小侄無能,訪查不到仇人的確訊,但猜想起來,多半是姑蘇慕容家的人物。”崔百泉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恐懼之色,但懼色霎息即過,沉聲道:“此事須得從長計議。”

段正淳和高升泰對望一眼,均想:“‘北喬峰,南慕容’,他伏牛派與姑蘇慕容氏結上了怨家,此仇隻怕難報。”

(本章完)